半响他哂笑,可不就只有凌子鸢那新进门的媳妇嘛。
张澍吩咐南烛盯着这辆车的情况,便不再逗留,若非有事要进宫,他还真想目睹一番凌子鸢的妻子是何模样。
他心里念叨的兄弟之妻,此刻险些迷了路。
主仆二人绕了两个巷子,总算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汤面铺子。
两名女子正在半敞开的棚子里煮着面食,面容不算上乘,却也五官合正。
只不过。。。。。。太瘦了,身如枯骨,以至于面色蜡黄不似十六岁的娇娘。
屋里头坐着位瞎了眼的阿伯,此刻正佝偻着背,摸索着石磨转悠着,粗黄的粉末时不时落到桶里。
都对上了。
再过不久,此处房屋将会被强制拆除,而这三位正主却拿不到半分补偿。
签字画押的,实打实是那位盲眼的阿伯,而主导这一切的,正坐在墙边打着算盘。
他正是阿伯的哥哥,那两位双生女子的伯父。
百姓家事她无法插手,但阿伯的命她可以尽些绵薄力保下来。
镇北侯府。
江绾经过张浅身前时,她猛地一捏鼻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夫人,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惹上一身骚臭味。”
她还扇了扇身前的空气,仿佛江绾是这晦气。
秋茶三两步挡在二人之间,将外衣脱下来扔到她身上,“无礼,怎么对主子说话呢?”
臭衣扑在身上,张浅张牙舞爪地胡乱挥舞着四肢,将衣服扔地上,“哇哇”直叫。
“干什么呢,奴婢就是说个事实,怎么还摔东西呢?”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啊!好臭!”
“快,快来人啊,备水,洗澡水,我要洗澡!”
喊叫着,奔跑着,不像个样子。
见她那样儿,江绾不由得闻了闻自己,“秋茶,真的很臭吗?”
秋茶也不想作假,抿着嘴,木木地点头,抽出手指捏着形状,“就,嗯,一点点啦。”
其实就在巷子里走几步,味道也不至于染这么快。
只不过……方才夫人上马车时,被走卒撞了一下,跌到了路边的鱼摊上,腥味一下子就遍布了全身。
这味道绕着江绾,令她都习惯了,闻不出味来。
。。。。。。
水汽萦绕,澡球漂浮在水桶中,美人抬脚入水,身姿窈窕,芙蓉水帐,冰肌玉骨,无酒人自醉。
秋茶早早便冲了水,此刻正坐在木桶旁,帮江绾抹着发油。
“夫人,您要是想买厨子,让牙人带过来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去找。”
找就算了,还是那种腌臜地儿,那两个丫头,也就做做粗面,做其他的,能行吗?
后边的话她没说,说了就是在质疑主子,她再得主子心,也有分寸。
江绾抽出花瓶里的玉兰枝,一片一片摘下那上头的花,洒到水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们命苦,能帮则帮,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心事?
秋茶更是摸不着脑袋,“奴婢自小便跟着夫人,您与她们素昧平生,怎的还平白多出了心结。”
秋茶是不怎么离过她的身,但今生的秋茶无法理解前世的秋茶。
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也难以感同身受。
说起来,江绾也是通过秋茶才知道双生女的情况。
当时她还是宋府的主母,婚后一年,牙人便引了她们过来府里做洒扫。
当初两个姑娘衣衫褴褛,手臂没一块好肉,这资质是无法做贵门的奴仆的。
可她们神色慌张,却饱含希冀,江绾疼惜,还是收了下来。
某日夜半,她忽地想吃些东西,却不想扰了下人清梦,只得忍着,到湖心亭吹风解燥。
还未吹多久,就有些冷了,她裹了裹衣襟,准备回屋,却有一股奇香从假山后飘荡入她的鼻间。
不自觉间,她悄声走过去。
盈盈火光愈发近,那股香味愈发浓厚,是食香。
三人凑在一起架着铁架烤着肉沫烧饼,有说有笑,又极度压抑声响,那模样,如硕鼠偷食,小心翼翼,又心含雀喜。
这一幕入了江绾的眼,另外两位她面生,但秋茶的脸她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