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江家江侍郎的嫡次女,江绾,与平陵侯府的侯爷,礼部侍郎,宋濂,喜结良缘。
才子佳人,终成佳偶,满城艳羡,一时热闹了京城好些时日。
佳偶还是怨偶,只有江绾知晓。
婚前可以风花雪月,婚后却唯有一个字:忍。
夫君要娶妾室,不能有妒心,那才是贤良淑德的表现。
于是江绾玉指一挥,算盘一打。
侯爷的后宅又往外扩充了几里地,用来安置刘姨娘、沈姨娘、陈姨娘……
江绾一开始对宋濂也是有些夫妻情谊的,但每当她要与宋濂谈风月时,宋濂却要和她谈纳妾。
妾室满堂,鸡窝乱斗的事儿一大堆。
譬如……
今个儿刘姨娘的院子要添上几株牡丹。
明个儿沈姨娘院里的小婢手脚不干净惹得主子要说法处置。
再明儿便是陈姨娘养的狸奴从树上摔下来受了伤要寻大夫……
江绾的头是一日比一日疼,最后认清了现实,侯爷有姨娘们陪同弄桃花,就够了。
日升月落,草绿又枯,院里的桃树花开又败,四载恍惚而过。
在江绾头疾最盛的日子,侯爷迎娶了第十二房姨娘。
二月十八,一抬轿子,四顶灯笼,丫鬟们一人执一顶,抬着新姑娘从宋府角门进来。
江绾就在游廊旁看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宋濂每娶一任妾室,无论多晚,无论是什么天气,她都会在这儿站着,望着。
眼眸空洞,神色瞧不出喜恶。
领轿的嬷嬷见着人,忙凑上前去,“大夫人,夜深露重,您回去歇息吧,明早还得早起摆宴,别累着了,这边老奴会看着的。”
江绾点头,语气平平,“那就有劳嬷嬷了。”
像是傀儡被提了提腿,她才有动作,信步于游廊中。
秋茶在旁连连抱怨:“大爷怎么还不消停,这都第十二房了,多了,侯府该住不下人了。”
江绾揉了揉太阳穴,“大爷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住不下就往外再挥毫几里地,就是要头疼砌墙修院的人手了,府里固定请的那些,个个沾亲带故的,近年懈怠了不少。”
秋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夫人,奴婢说笑呢,就是气不过,您怎么还真打算再帮着大爷张罗纳妾的事儿,姨娘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添了。”
她又叹气,“大夫人,奴婢就是觉得,您也该同大爷争一争道理,您都不知道,暗地里那些个嘴臭的,都说您……”
江绾夺过话头,自嘲道:“说我下不出蛋?庶子一堆,嫡子没有半个,嫁过来专程给他当管事的?”
秋茶语塞,半晌发不出一声,眼底满是心疼。
当初没过门时,大爷分明不是这样的。
江绾驻足,望着院里假山旁的清池,池中有月,十五才过了三日,月儿还是满的。
她好像在安慰秋茶,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发出轻笑,“那些碎嘴的下人,我不是都让人发卖了,发卖掉的人过得可比我惨上许多,这算不算,报仇雪恨?”
话音刚落,只见东北角火光瞬间涌入,紧接着便是嘈杂的声音,哭声、叫唤声、求救声混杂在一起。
东北角是宋府的大门。
江绾与秋茶对视,眉头紧缩,而后便加紧脚步往声音的源头赶过去。
随着火光越来越旺,声音越来越清晰,江绾的心跳便愈发的快。
待她临近大门前时,脚步彻底停顿,只见满地狼藉,府中人横七竖八,面目狰狞,倒地不起。
血污横流,一群身披盔甲的士兵踩踏着鲜血,手持兵刃,抓到人就刺。
秋茶见到这场面,大声尖叫后便晕了过去,靠着柱子,滑落在地。
江绾茫然无措,无意识地抬脚往前了几步,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那人提刀,刀锋染血,神色冷漠,他高抬手中圣旨,“宋府人等听旨,宋濂勾结逆党,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反罪当诛,宋府,满门抄斩。”
语言是震天动地,那人神色却毫无波澜,他说,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