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她们去赶高铁。
室外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街道满目雪白,许多树木不堪重负,被大雪和冻雨压得枝干断裂。
祝颂声时不时打开手机看高铁的动态,担心会不会晚点或停运。
要过年了,这种天气还要出门,还是为了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惨,好在K这次倒是很配合,两小时前发消息问:你会来吧?
祝颂声没好气回:该担心的人是我。
K没说什么了。
上车后,祝颂声靠在游以桉肩头,负气离开时她觉得可以自己一个人处理这些事了,眼下离见面时间越来越近,逐渐心慌到忘记呼吸,要是没有游以桉,她都不敢想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游以桉侧了侧头,把祝颂声往怀里带,“放轻松点,你想想结束后我们干点什么吧。”
“我想不到。”祝颂声机械回答,“我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到。”
“那什么都不想,马上会结束的。”
下高铁,打车到K指定的茶室,祝颂声在车里一言不发,放在口袋里的手隐隐发抖,耳道里不停歇地涌起滋啦噪音,她试图认真思考见到K后怎么应对,心里却连不成一句有逻辑的话。
游以桉察觉到异样,“你冷吗?”
祝颂声抬起头,干涩开口,“我突然在想……我是为什么要来找她啊?”
“那个必须来找她的理由,我记不起来了。”
游以桉愣了下,“你……”
“我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她见面呢?”
最开始,她是因为愧疚,她想知道蒋一澄写给她的遗书内容,期间K时不时威胁她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家人朋友,要在网上发帖曝光她,她太过恐惧。
再后来,她被K放鸽子,日渐糟糕的身体让她不能想清楚事情,思维混乱,越是被拒绝见面,她越是想找到K。
可见完面,然后呢?
即将和K见面前,祝颂声猛然发觉,一切的起点如此飘渺。
游以桉望向祝颂声茫然的眉宇,直直和祝颂声对视,“别想太多了,事情远没有你想象中可怕。”
“别人的事都与你无关,见面只是去看看你害怕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面目,看清楚就不害怕了。”
顿了顿,游以桉说:“不面对也没什么的,你不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
祝颂声静默许久,“我还是面对吧。”
车停下,她们走进茶室。
进门前,祝颂声用力抓住游以桉的衣摆:“半小时,最多四十分钟我就出来,你快跟我说出来之后我们去干什么,我要快点出来不能耽误我们的事情。”
游以桉马上说:“我们等会赶车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我就在旁边的咖啡店等你,你放心吧。”
祝颂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进了约定的包厢。
里面没人,她划开手机,离见面时间还有五分钟,如果这次K再失约她一秒钟都不会等。
五分钟里,祝颂声把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尽量保持平静,倏然,有人推开了门,她抬起头。
她已经见过K的照片了,知道进来的女孩是K。女孩穿着黑色棉袄,露出领口的毛衣微微脱线,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伴随她落坐,祝颂声闻到快餐店会有的油味。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K的脸,逐渐失望,K只有五官和蒋一澄相似,神情根本不一样。
蒋一澄不会有这样胆怯畏缩的眼神,姿态也不会偷偷摸摸扭扭捏捏的,面对不熟悉的场合,她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在轻盈。
祝颂声不说话,她目睹K在她的目光里拘谨地理了下头发,坐下时挪了挪手,试图遮住衣服上的一块油渍。
先说话的是K,她的声音和蒋一澄很相似,一出口便让祝颂声恍惚。
“我不是蒋旭涛,你怎么知道他的?”
祝颂声不答反问,“你不是蒋一澄妹妹,那你是谁?”
“我是蒋一澄的妹妹。”K陡然抬高音量强调,“是她的亲妹妹!”
说这话时,K刚才的那点都扭捏消失不少,她在口袋里翻找出身份证,甩祝颂声看,“我不姓蒋,但真的是蒋一澄的亲妹妹,比你说的蒋旭涛爱我姐姐很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