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颂声特别讨厌吃药。
她药物敏感,用药副作用对于部分人来说只是随盒附赠的一张废纸,对于她来说是索命的符咒,一个个症状一定会轮番在她身上出现。
心跳增快,呼吸困难,头昏致幻梦魇,吃了安眠药是能睡着了,可是怎么裹着被子睡到地上的,她想不起来。
她坐起来,头发里的小玻璃渣随着动作跌落在地,地毯散落着其它玻璃碎片,零星点点混杂着牛奶干涸的痕迹。
低头一看,睡衣未能幸免,她着急地去扯纸巾,徒劳擦了好多下早已干掉的污渍。
这是游以桉的睡衣,她原想穿着游以桉的气息多活一阵,现在不得扔进洗衣机。
朝电子钟望去,下午两点多,这一觉竟然睡了有十五个小时。
祝颂声去洗漱台用力洗了把冷水,换掉睡衣,换掉四件套,清扫干净地面,头昏的感觉仍未消失,她后知后觉记起来,不是说要带褚橙去看牙吗?
把手机开机,一大堆消息弹出来,她下滑列表,看到早上八点多,褚橙给她发消息。
[声声,你还去吗。]
[说好一起陪我的,我敲门你不应我。]
[我牙齿好疼好害怕。]
十一点半。
[夏糖已经陪我已经看完回来了,你还没有醒吗?]
最后一句是嗔怪的抱怨。
[真是的。]
祝颂声揉揉困倦地眉宇,是因为还处在吃完安眠药的副作用里吗,她有过一两秒愧疚,很快漫不经心想,关我什么事?
谁都别来找我,找我有什么用呢,我不是医生治不了谁的病。
另一道声音来问候她,“那你又在这装好人了?”
是谁说的?
又开始装好人了吗,祝颂声,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别人?
她盯着滚动的洗衣机,一直在想,是谁说的,谁这么了解她了,想来想去想起昨天没管K的回复便已经睡下。
原来是K这么说的,说得真对啊。
发梢同样因为打翻的牛奶粘结在一起,祝颂声望向镜子刷牙时才发现,她停顿了下,真觉得镜子里的人像一滩呕吐物,恶心浑浊。
她猜游以桉一定没有在1号房里安装过监控,不然知晓她如今的面孔只怕早让她滚远点了。
进浴室,把全身洗得非常干净,用上护发精油,再细致地给自己吹好头发,连带着做了个发型。
出门前,她喷了一点香水,现在绝不会有人猜到她在牛奶里躺了一晚上的。
走下楼时快要四点,厨房里似乎有人在做甜品,楼道里飘着甜腻的香气。她走下最后一截楼梯,推开门帘,恍惚走出一道屏障,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夏糖在餐桌旁坐着,在咬一个刚出炉的蛋挞,瞧见她招招手,“声声啊,你终于醒了!”
她打量祝颂声精致的妆容,纳闷了一瞬,“你是刚醒吗,还是中途出门了一趟?”
“没呢。”祝颂声回答得模糊,“褚橙看完牙了吗?”
“看完了。”
祝颂声缩了缩手,“……她是不是生气了?”
她问出这句话,迟来的愧疚感涌上来,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坏人,真的不是的,只是她暂时没有力气,无力承受别人的期待。
可当时为什么要主动说陪别人去医院,为什么要释放出她值得被信赖的信号呢?
夏糖奇怪地看了眼她:“不会啊,这有什么的,我陪着呢。”
“那她人呢?”
“上班去了,今天扮小青蛇。”
褚橙辞职后处于漫长的休假中,存款快要用完了,这些天开始干日结的兼职。
这份兼职是在榆城的主题乐园里扮NPC,面带笑容配合游客合影留恋,褚橙扮演过各类妖精,之前拉着祝颂声一起扮过女儿国成员。
那天她们玩得很尽兴,褚橙一整天都很照顾她,现在答应陪对方去医院,却连起床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睡很死啊,我本来打算拿备用钥匙开门看看的,我们在外面喊得很大声啊,我真怕你是像上次那样烧糊涂了。”夏糖说着探了下祝颂声的手的温度,“你没感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