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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下马威（第1页）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衣襟。他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重要的是，对方给了台阶，而他也没有选错。若是方才继续忍气吞声，现在的处境怕是更加难堪。

“久闻洛水欧氏治家严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钱明远迈步向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欧元贞似乎没听出话中讽刺，依旧专注地看着水面，淡然道：“风大雨大，大人披上这件蓑衣吧。”

几个仆从立即上前服侍钱明远穿戴。蓑衣粗糙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但还是配合着穿上。待他也披上蓑衣戴好斗笠，欧家护卫齐齐退后三丈，显然是要让谈话不被第三人听见。

雨声渐大，打在江面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钱明远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叹这位老狐狸的用心。选在这样的天气见面，既能避人耳目，又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钱明远站在原地，目光在欧元贞身上停留片刻。雨水打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殴大人好兴致。”钱明远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欧元贞微微一笑，手中鱼竿轻轻晃动：“钱使君不妨坐下说话。这雨天垂钓，别有一番趣味。”

“既怕风雨，侍郎为何要在此垂钓？”钱明远大大方方坐在竹椅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

“听说大雨之后，是个垂钓的好机会。”欧元贞慢条斯理地回答，手中的鱼竿纹丝不动。

从这个角度，钱明远终于看清了欧元贞的容貌。六旬老者，须发斑白，身材不高，眉宇间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仔细看去，五官与欧四柔确实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带着几分精明的眼睛。

“钱使君定是不懂钓鱼之道。”欧元贞突然呵呵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愿闻其详。”钱明远不卑不亢地回应。

“老夫生在江南，自小便知，若等雨后再来，好位置早被人占了。”欧元贞说着，轻轻晃了晃鱼竿。

钱明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受教了。”

“你晓得为什么说下雨天最适合钓鱼吗？”欧元贞继续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请赐教。”

欧元贞望着江面，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钓鱼的门道。雨水打在他的斗笠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与他平缓的语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

钱明远静静听着，心中却在思量。他是带着目的而来，对方则怀着戒心应对。但两人此刻却在谈论钓鱼之道，这种微妙的气氛让他想起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雨势渐小，江面上的涟漪也变得柔和起来。欧元贞的声音突然一顿，轻咳一声：“若将朝堂比作这一池水，倒也贴切。”

钱明远眼睛微眯：“此话怎讲？”

“圣人喜怒如同风雨，我等臣子便是水中游鱼，一不小心，就会成了案板上的亡魂。”欧元贞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是在暗示最近朝局动荡。钱明远心中一动，但面上不露分毫，谨慎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下官只知忠于陛下便是。”

欧元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前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应对下马威的态度，还是此刻的谈吐，都与传闻中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

但他不知道，这正是钱明远刻意为之。在来之前，钱明远就想好了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这位权臣。若是继续扮演跋扈纨绔，反而会引起对方警惕。倒不如做真实的自己，将真正目的藏在虚与委蛇之下。

“老夫现在明白，你为何能得圣人欢心了。”欧元贞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说起来，这场风雨，倒与你有些关系。”

他灰褐色的眸子直视着钱明远：“我了解过你近来所为，虽有运气成分，但比外人印象中更有手段。”

这是在告诉他，已经被调查过了。钱明远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平静：“手段这个词，不太好听。”

“不然？”

“我只是渴望变得更强。”钱明远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

欧元贞突然大笑起来，斗笠下那一头银丝微微颤动。这一刻，他似乎认定眼前这人不足为虑。虽然比传闻中要沉稳，但也仅此而已。

“侍郎笑什么？”钱明远问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我笑你与孙峰是同一种人。”欧元贞笑声渐歇，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钱明远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竹椅扶手：“侍郎有话直说。”

欧元贞转头看向江面，语气变得淡漠：“你的来意，小姐已经说了。孙峰得罪了你，你想报复，也在情理之中。但不该去为难小姐。”

“所以？”钱明远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样吧，我让孙峰登门道歉。”欧元贞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鱼竿，“另外，那座茶楼和济世堂的灵药，就当是赔礼。如果你依然不服，过些时日，我还可以帮你谋个肥缺。”

语气随意，近乎施舍。但他笃定对方会答应。毕竟，这已经给足了面子和利益。

钱明远立于雨中，任由雨丝打湿衣衫。他目光冷冽地注视着不远处那道倚靠在竹椅上的身影。欧元贞正悠然自得地垂钓，仿佛丝毫不在意这场会面的分量。

然而，钱明远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嘴角渐渐扬起，露出今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的确很丰厚，好像也不该推辞。”他嘲讽道，“不过。。。”

“不过什么？”欧元贞皱眉问道。

钱明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欧马元贞，冷笑一声：“不过，这个条件我不接受，你又能如何？！”

“你可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欧元贞放下手中的鱼竿，眯起眼睛，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钱明远嘴角扬起一抹讥讽，“耳朵不好使？要不要我说慢点？”

雨声渐大，河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钱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为这次会面精心准备的三套方案中的关键道具。

谦卑示弱，符合原主性格；不卑不亢，稳扎稳打；又或者，干脆展露本性，桀骜不驯。既然欧马元贞一上来就递来下马威，他便选定了最后一种。

一个得势小人，本就该嚣张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