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等人在宫内四处转悠,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已悄然洒落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暖橙色的光晕。他们来到了正殿,姬文刚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宝座上坐下,便有侍从神色匆匆地赶来禀报,说郭央和仲黑求见。
姬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而愉悦的笑意,有意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以一种威严又不失亲和的口吻说道:“嗯,宣两位爱卿速速进殿。”
不多时,郭央和仲黑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大步踏入殿内。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位年约五十有余的老将,那老将身姿挺拔,步履间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坚毅。
老将稳步上前,动作流畅而庄重地缓缓拜倒,声音洪亮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说道:“都城守将杨槐,拜见新君陛下!”
姬文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从宝座上如炬般俯射而下,眼神中既有审视,又带着一丝好奇,问道:“杨槐将军,你缘何归顺于我?”
杨槐微微抬起头,坚毅的面庞在殿内的光影下棱角分明,言辞铿锵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末将一心只为守护滕国,姬氏内部争斗,末将从不插手过问!”
姬文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荒诞之感。暗自思忖,这姬蔓用人可真是别具一格,先是让对手亲近之人去守边关,都城守将又是个只认国家不认君主的人。就凭这样混乱的用人之道,他究竟是如何夺取国君之位的?看来回头得找个时间,好好审问姬蔓一番,还要多和孟滕深入了解情况,务必把其中的关键缘由弄个水落石出。
沉思片刻后,姬文神色一正,下令让杨槐将兵权移交给仲黑,并郑重地告知他,不久之后会交给他更艰巨的守护滕国的重任。反正这杨槐一心想守护滕国,在这滕国的广阔天地间,有的是合适的岗位安排给他。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这兵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掌握了。
妥善处理好都城守将的事宜后,姬文转身吩咐郭央,让他抓紧通告各家族与官吏,新君即位,速来拜见。又让姬蔓的贴身寺人列出一份大致名单,上面详细罗列着许多滕国的关键人物。滕国虽小,但其命脉在于商业,而替国家经商的吕漆铜位列名单首位。姬文逐条仔细看下去,当看到“第一匠人墨髯”这个名字时,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知道,这个年代姓墨的人极少,而此人又是滕国第一工匠,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大名鼎鼎的墨子。不过墨子本名墨翟,似乎又不太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姬文挠了挠头,自我安慰道:“或许墨子化名墨髯,跑到滕国隐居也说不定呢!”
临近傍晚,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将整个天空染得五彩斑斓。宫殿外,熊熊篝火如同一头头咆哮的巨兽,燃起了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火光跳跃闪烁,映照着兵士们那一张张充满朝气与喜悦的脸庞。兵士们兴致高昂,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相互攀谈,笑声、闹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奏响了一曲欢快的乐章。寺人们往来穿梭其间,手中端着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如同灵动的精灵,轻盈地将美食送到篝火旁,供将士们尽情享用。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那是烤肉的焦香、美酒的醇香以及各种珍馐的诱人香味相互交融,令人垂涎欲滴。
姬文本应在正殿用餐,但此刻的他,端着一觞酒,带着满心的欢喜与亲切,来到了篝火处,郭央等人也紧紧地紧随其后。
姬文高高举起酒觞,酒液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他面向众奴隶兵士,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豪迈,声音洪亮地说道:“各位兄弟,你们原本都是我在薛国聚拢的落难之人,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国家。全仰仗各位的支持,我才得以重回故园。如今滕国大局已定,吃完这顿饭,你们若是想家,便可回家去。我会让人给你们多发些刀币,作为盘缠!”
众兵士见姬文等人到来,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众人纷纷停止了喧闹。此刻听闻要放他们回家,众人却各怀心思,一时间无人应答,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名兵士率先反应过来,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双手捧起酒觞,高高举起,高声呼喊:“陛下仁义,待我等如兄弟手足。我等哪也不去,唯愿永远追随陛下!”
这里的兵士没有一个想离开的,听到这声呼喊,顿时眼前一亮,仿佛被点燃了心中的热情,也纷纷捧起酒觞,齐声附和道:“我等愿永远追随陛下……”那整齐而响亮的声音,如同滚滚春雷,在宫殿外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就在众人举杯同饮之时,一辆拉满物品的牛车从远处的街道缓缓驶来。车轮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打破了这欢乐氛围中的一丝宁静。车上的父子二人看到宫殿外热闹非凡的场景,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抹欣慰与认同,暗暗点头。
车上的父亲对儿子说道:“我这一生,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匠人,整日醉心于机巧技艺,但始终心系天下苍生。若能改变百姓的命运,让他们得到保护和保障,那我的人生便再无遗憾。前方那个少年想必就是新君,能与兵卒如此同乐,必定比那姬蔓强上百倍。滕国能有这样的君主,实乃百姓之福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与期许,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那被众人簇拥的姬文。
儿子回应道:“看来咱们这次来对了。之前献给姬蔓的农具,被他视作无用之物,还对您百般羞辱。如今我们可将这些农具献给新君,若能推广开来,滕国的百姓就能减轻劳作之苦,也算是成全了父亲您忧国忧民的心愿。”儿子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希望,仿佛看到了滕国百姓因这些农具而改变命运的美好未来。
此时,姬文正与兵士们畅饮第二觞,父子二人已来到近前。只见一位白发飘逸、面容沧桑却颇有出尘之感的老者敏捷地跳下车来。
老者拉着一同前来的年轻人,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姬文行礼道:“老朽墨髯,今日携犬子特来恭贺新君即位!”
众人见来的像是两个普通农夫,都没太在意,依旧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但姬文一听对方就是墨髯,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急忙上前,双手稳稳地将父子二人扶起。他满心期望这位老者就是墨子,与老者说话时,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恭敬,语气诚恳地说道:“老先生不必多礼,快快与我一同入殿,共享这庆功宴!”
墨髯起身之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指着身后的牛车道:“宴饮不急,老朽此次前来,备了一份礼物,还请陛下过目。”
姬文的态度让墨髯十分满意,这才符合他心中明君的形象。然而,下一刻,他的看法便发生了改变。
姬文走到牛车旁,看着车上一堆农具,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挑挑拣拣,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这些铜制农具,即便设计得再巧妙,也难以避免易损的特性。见惯了合金材质的姬文,对这些铜质农具实在是不看好。如今他已夺取滕国,有钱又有地盘,完全可以搞些铁质工具出来,不仅效率高,而且不易损坏。
墨髯似乎看出了姬文的心思,微微皱起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还以为新君是个明主,没想到竟和那姬蔓一般,也看不上这农用之物。罢了,老朽这就告辞!”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与不满,说完便撩起衣袍,作势要走。
姬文赶忙阻拦道:“老先生留步!我并非看不上这农具的工艺,也绝非忽视百姓的劳苦,只是觉得这材质不太合适。”他的声音中带着急切与诚恳,试图挽回墨髯的误解。
墨髯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探究,问道:“哦?当今天下,在金石等物之中,铜乃是最为坚硬的,陛下何出此言?莫非还有比铜更适合的材质?”
姬文仰天大笑,笑声爽朗而狂放不羁,仿佛要将心中的自信与豪情都释放出来,说道:“非也非也!天下无我,铜最坚硬;天下有我,铁最坚硬!”那声音充满了霸气与自信,在夜空中回荡。
墨髯之子觉得十分有趣,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上前一步,恭敬地请教道:“铁虽是一种硬物,但稍一碰撞便会崩碎。不知此种材质,该如何打造农具,还请陛下指教。”
前世的姬文,闲暇时就爱观看各种制作类短视频,像冶铁、铸造之类的内容,从燃料到打造工艺都有大致的了解。只要有合格的匠人配合,他便能造出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
墨髯之子的请教,代表了当世匠人的普遍认知。在这个时代,由于冶炼工艺的限制,铁的材质脆且不坚韧。不过也有匠人偶然间能打造出几件不错的铁器,却被本国君主当作稀罕之物收藏,甚至陪葬在陵寝之中。总体而言,这个时代还无法普及真正成熟的炼铁工艺。
姬文向父子二人解释道:“你们所说的铁,实际上叫做铸铁,是用木炭融化矿石中的杂质,最后提取出不纯净的铁块,这种铁自然难以派上大用场。我所说的铁,是经过大量融化杂质,最终提取出含量颇高的铁块,再加以反复锻打等多项工艺制成。用这种铁制作刀剑,可削铜如泥;制作农具,也能深耕省力。”他的话语条理清晰,仿佛在为父子二人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墨髯父子痴迷于技艺钻研,此刻虽有些专业词语听不太懂,但却被姬文的描述勾起了极大的兴趣。若是真能有一种比铜还坚硬的材质,那可真是天大的发现,仿佛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姬文虽掌握着练出硬铁的方法,但其中关键之处却有所保留。墨髯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以极低的姿态,眼中满是期待地问道:“敢问陛下,这炼铁之法……可否透露一二?老朽……呵呵……老朽这心里实在是痒痒得紧呐!”
姬文目光微微闪动,神色一正,说道:“老先生莫急,且先答应我几个要求,这炼铁之法自当告知。”
墨髯连忙说道:“陛下请提,无论多少要求,老朽都答应!”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与渴望,仿佛只要能得到炼铁之法,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姬文分别看了父子二人一眼,踱步缓缓说道:“这第一,炼铁之法乃我所创,不得泄露给任何人;这第二嘛,就要辛苦老先生了。您能位居滕国工匠之首,说明技艺超凡,而咱们滕国又缺少工匠。所以我想请您组织工匠,为国家研发物品。”
墨髯听后,微微有些犹豫,眉头微微皱起,说道:“陛下,保密这点您大可放心,老朽可以用名誉担保。但您所说的研发,不知是要研发何物?若是夺国破城的杀人利器,老朽恐怕恕难从命。”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表明了自己的原则。
姬文听到这样的回答,不但不生气,反而激动地说道:“这不就是兼爱非攻吗!您是墨子?”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墨髯赶忙摆手,神色谦逊地说道:“可不敢当,老朽哪配得上一个‘子’字。不过陛下所说的兼爱非攻,简直妙极,正合老朽平生志愿。”
姬文一拍额头,暗自嘲笑自己白日做梦。他让墨髯不必担忧,自己让他研发的东西都是利国利民的,绝不会用于取人性命。
墨髯心中大喜,眼中满是欣慰,感叹滕国终于迎来了明主。而后,他竟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推向姬文。
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姬文,眼中带着一丝期许与自豪,说道:“老朽已然年迈体衰,陛下既有如此爱民之举,就让犬子追随陛下吧,为陛下研发利国利民的器物。”
看着笑得有些腼腆的墨髯之子,姬文一时有些尴尬:“老先生,您这……”
墨髯挺直腰杆,满脸自豪地指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犬子年不过三十,已是仅次于老朽的匠人了。在这滕国,乃至整个天下,像犬子这般富有巧思、擅长构造的人,可不多见,陛下莫要轻视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儿子的骄傲与肯定,仿佛在向姬文展示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