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祠堂外的冷影、冷未看到綦锋出来,赶忙急急跟上。
冷未要去接綦锋手里的画轴,綦锋胳膊一闪,冷眼扫过来,吓得他立马收手。
这位爷这是拿了什么宝贝,别人还碰不得了?
“侯爷,您刚挨了板子,奴才给您拿着吧。”冷影不死心,他还是想哄哄侯爷,因为他家爷那铁青的脸色,实在吓人。
“不用。”綦锋冷冷回了声,步子迈得更大了。
冷影撇撇嘴,侯爷就是比别人少了些疼痛的神经,挨板子确实不算什么,从手臂上拔箭头出来,不也还是吭都没吭。
一路到了远山堂,进了屋,綦锋呼啦啦把卷轴扔在桌案上。
他一路走来,心下越渐烦躁。
二十几年来,他不是没想过要娶妻生子,特别是大哥刚成婚的时候,看着哥嫂甜蜜美好的日子,他也羡慕。
可一方面他常年驻边,嫁给他如果不跟去边关受罪,就得在京城守活寡,家世匹配的人家,根本没人愿意把娇养的闺女嫁给他。
门户低些的,倒是有愿意把女儿嫁过来攀附权贵的,可他觉得这种利益交换的婚姻,着实无趣,也打心底里鄙视和抗拒。
再后来大哥被奸人算计丧命,他更加觉得儿女情长对于他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只能是负累。
这些想法几乎在他成年后就一直坚定在心。
直到他失忆。
恢复记忆后,他冲动地想过要带陆盛楠回京,他说过要挣得军功就回来娶她,现在军功爵位都在身,他却却步了。
失忆时的他,只知道军功是荣誉是身份,却并未深想军功更意味着朝不保夕、命悬一线。
那是妻子的殷殷期盼等来的是丈夫的冰冷尸骨,那是孩子的望眼欲穿却注定一生没有指望。
他记得父亲临终时,迷迷糊糊喊着母亲的名字,让她别生自己的气,别气自己带走锋儿,更别气自己丢下她先走,清醒后又叫他带话:“告诉你母亲,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还。”
他记得扶灵回京,母亲一身素缟,眼睛都失了焦距,他终是没将父亲的临终托付告诉母亲,下辈子,如果父亲还是戍边的将士,便不要再遇到母亲了吧。
还有大嫂,他只要想想,或许有一日,陆盛楠也会过大嫂一样的生活,寂寥落寞,心死身存,万念俱灰……他就心痛如刀绞。
他终是决定要跟陆家划清界限,不光是要保护陆家,也是要把自己失意时的糊涂账及时清算。
可他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仿佛哪里少了一块,漏风漏雨,凉滋滋,晃悠悠。
他很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是战场上拼杀的战士,绝不可以彷徨失措,他一直都是往前看的,从来不回头,也不后悔!
没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至少现在他还没想过要成亲,即便母亲逼他,也最多应付应付。
“你们过来看看,挑几个。”他转身踱开,让出书案。
被老夫人逼着同意去相看姑娘是一回事,一张张看姑娘的画像是另一回事,后者实在市侩,让他鄙夷。
冷影和冷未一开始莫名其妙,弄明白是给侯爷挑相看的姑娘,别提多受用了。
两个头挤在一处,一张张细细看着摊在书案上的画像,冷影止不住地惊讶:
“哎呀,这是许阁老的嫡女!”
“快看这个,这个是平安侯府的嘉陵县主!县君啊!”
“还有这个,这个是文渊阁大学士的孙女,听说弹得一手好琴。”
“这是谁?哦,这个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嫡次女,她可厉害了,号称京都第一才女!”
“这个美,天啊,真是好看,她是谁啊,哦,是户部侍郎的嫡女。”
……
冷未听着冷影一声声惊叹,忍不住眯起眼睛,“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闺秀?!”
冷影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叹声终于被硬生生截断。
“我,我见多识广!”他梗着脖子道。
“这些都不是一般体面的小姐,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