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锋默然别开目光,雕刻版刚毅的侧颜显得尊贵非常、高不可攀。
陆盛楠只看了一眼,心下的寒就瞬间蔓进了胸腔,让她呼吸都变得紧缩和压抑,她低头深深吸气,但泪水却仍然不可控制地如同决堤的潮水般倾泻而出。
她泪眼模糊地冲着綦锋嗤笑,“堂堂镇北侯,也不过就是个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小人,我真是瞎了眼!”
将士们听到陆盛楠如此诋毁他们的侯爷,纷纷出言打抱不平:
“姑娘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如此诋毁我们侯爷。”
“我们侯爷为了大榭出生入死,好几次都命悬一线,怎么就成了小人?”
“我们侯爷最是重情重义,军中上下得了侯爷恩惠的数不胜数,何来薄情寡义!”
先前跪拜高呼“太子殿下”的师爷踱步过来,悠悠开口,“陆姑娘,始乱终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姑娘的名节可以不顾,我们侯爷的清誉可容不得人诋毁。”
陆盛楠暗自懊悔,她太冲动了,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就是,就是。”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这些声音带着对她的不屑和批判,一声声不仅剐在她心里,还抽在她脸上。
她泪眼中看到带头批判她的师爷,笑得傲慢又得意。
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亦或悲痛过剩,她竟忍不住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这暮秋枝头的枯叶般摇摇欲坠。
“陆姐姐!”
“小姐!”
赵怀安和翠枝见得陆盛楠摇晃着好似要跌倒一般,同时大喊着奔过来扶她。
陆盛楠被二人托住,才堪堪站稳。
她悲愤得抬头看向綦锋,眼神里是无尽的哀怨和委屈,她没想到,几个时辰前,这个还让她满心欢喜、甜蜜笃信的男人,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批判她人品操守的推手。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面前这个骑在马上的人真是陪她逛街,给他剥栗子,买糖葫芦,又舍命救她,笃定要娶她的那个人吗?
她眨眨泪眼,使劲地想要看明白。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她终于哭着,压着声音,低低问出了声。
这低哑的声音,每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綦锋心头,一声声、一下下敲得他的心千疮百孔,血流不止,胸口传来的剧痛,似是比上次被长枪穿过时更甚,他只能越来越紧地攥紧拳头。
“都给本侯闭嘴!”
綦锋咬牙,冲着将士们,近乎嘶吼着怒斥,“谁再出声,军棍四十!”
四十军棍!这是要打死不论的节奏啊。
人群瞬间便安静下来。
寂静中,陆盛楠抹了眼泪,半晌,嗤笑出声。
她冷冷看向众人,“堂堂镇北军,也不过都是些仗势欺人、欺软怕硬之辈,可笑!”
她目光锐利,面容冷凝,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容侵犯。
綦锋眸光闪了闪。
陆盛楠又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这个他曾经小心翼翼放在心头的女人,娇憨的样子、机智的样子、勇敢的样子、调皮的样子、甚至刁钻的样子他都见过,每个样子都让他疼爱和由衷地欢喜。
即便被她捉弄、被她针对、甚至被她嫌弃和厌烦,他都全盘接受,甘之如饴,他曾经那么笃信地认定她将是他的妻,是他可以为着去舍命搏功名的妻。
现下,他什么都记起来了,他不是个普通的走镖之人,他是大榭的镇北侯,他不仅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安定平稳,更肩负着守护太子,保他平安长大继承大统的重任。
这样的他,从来没有儿女情长,从前不想有、不敢有,现在和以后也不能有,不该有!
那些情投意合、柔情蜜意,只能是他的软肋,让他从无坚不摧变得腹背受敌、人人拿捏。
兄长的教训他历历在目,大嫂的孝衣已经穿了整整四年,可又能如何,依然换不回他被人利用又陷害致死的大哥。
到最后,一往情深不过就是一道索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