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楠想起陈锋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瞪向她的眼神,冰冷、锋利,仿佛一面长刀挥向她的面门,那个眼神让她一口气顶在胸口,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原来他不是普通的行伍之人,原来他是大榭的少年将军,是踏着尸山血海,护卫大榭疆土的煞神侯爷。
竟是如此……
直到此刻,陆盛楠才真正接受这个事实,不觉周身都起寒来。
他醒了,知道自己是镇北侯,是大榭的国舅爷,是万人仰慕的少年将军,他,还会认可这些日子生的事吗?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还会作数吗?或者说,他还会想要娶她吗?
陆盛楠的思绪乱做一团。
“楠姐儿?”李氏见她半天没反应,小心翼翼地抬手推推她。
陆盛楠回了神,她看向母亲,“母亲,我得去见见他。”说罢,就要起身。
“你去干什么?!”李氏慌得抬手拉住女儿,“不要去!”她急急阻止道。
她很心疼,她不想女儿去面对这样的綦锋,她的女儿仿佛一只小绵羊,要站在老虎面前去争取活下去的权利,太卑微,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
“为何?”陆盛楠不解地皱眉看向李氏,“他醒了,我得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他对我说过的话,还作不作数!”她的眼眶泛着红,急得眼底都噙起泪来。
“如果作数呢!?”李氏压低了声音反问道,语气也很是急迫。
她看得出来,她的想法跟女儿恰好相反,与其让那个綦锋认下这份感情,她更想他不认。
如果綦锋认下,以他们家与侯府的权势地位,綦家多半不会明媒正娶了女儿做正妻,她多年用心教导,品貌出众的女儿就得去侯府为妾,想想就是锥心之痛。
即便她和陆谨豁出脸面,最终能携恩要挟綦家娶了女儿,可如此嫁进侯府,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她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把女儿,“你好好想清楚,侯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翠枝原本听得一头雾水,直到现在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大叫出声,“小姐!”
翠枝的惊叫,仿佛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陆盛楠,也让她原本跃跃欲试想要尽力争取的心瞬间偃旗息鼓。
她跟綦锋,不止隔着家世地位,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不应该有交集的人。
她双眼酸涩,只是稍稍眨了眨,眼泪就已然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娘!”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李氏肩头痛哭出声。
她是真的心仪綦锋,第一次有一个男子让她如此心生仰慕,他的英俊、胆识、睿智、担当,还有他对她表现出的温情和爱意,都像这冬日的暖阳般缱绻地缠住她,让她依恋。
她只想找到与自己琴瑟和鸣的人,找到在她心烦意乱时能陪她在月下聊天,在她生气郁闷时能陪她逛街哄她开心,在她性命危难时能舍命护她,会斩钉截铁地说要娶她,不畏艰难地许她荣光未来的人……
这个人曾经那么真实地出现在她生活里,她也想像父母一样,与他两情相悦、携手相伴、荣辱与共。
只是……她运气不好,太不好了。
赵怀安洗漱过后,由紫菱引着进了屋,抬头就看到陆盛楠正抱着李氏哭得抽抽噎噎,不由顿住。
他可以猜出陆盛楠为何伤心。
李氏见他立在门口,近得仿佛一步就能挨近,远得又似隔着千万丈,她有片刻恍惚,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男孩是她见面需要行跪拜大礼的大谢太子。
她赶忙推了推女儿,“殿下来了。”她挤出个笑容来跟他招呼,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要下榻见礼。
赵怀安忙走过去拦住他,“眉姨,您这样,我心下更是难安。”
李氏却温柔笑道:“殿下如此礼待臣妇,那是殿下大度,有情有义,可臣妇却不能因此失了分寸,对殿下不敬。”
赵怀安心下悲凉,他最不想的就是眉姨因此对他疏远,他吸吸鼻子,委屈地看向李氏,“眉姨,你还在生怀安的气,你是不喜怀安了吗?”
李氏一惊,赶忙凑近他,歪头看着他的脸,“殿下怎会如此想?殿下聪颖、宽厚,又样貌英俊、仪表堂堂,哪个人会不喜殿下?”
她抿唇笑着,抬手抚抚赵怀安的鬓。
赵怀安蹙着眉头,抬眼看她,“你就做眉姨,我就做陈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