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墙角处,一直隐匿在暗处的云呈悄无声息地现出身形,他脚步轻盈地走到安从玉身旁,“公子,这个阿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从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盘杂乱无章的棋局之上,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似是在回答云呈的问题,又似是在自言自语,“我也瞧不真切他的意图,只是与他相处下来,隐隐能察觉到他对我并无恶意。”顿了顿,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深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王府是我唯一可以暂避父亲的地方,我若是被王爷休弃,必定死路一条,阿墨能容我在王府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于我而言,便已是心满意足。”
云呈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仍有一丝担忧,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安从玉那一脸释然的神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白镜禾慵懒地靠在康清墨温暖而坚实的怀里,双眼半阖,困意渐渐将她笼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模糊与慵懒,轻声说道:“阿墨,不知为何,你最近和安从玉之间似乎太过亲昵了些。他毕竟是安相的儿子,朝堂之上波谲云诡,人心难测,你与他相处,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有所防备才是。”
康清墨垂眸,静静地凝视着窝在自己怀中的白镜禾,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在翻涌,犹豫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良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饱含着多年来的思念与重逢后的复杂情绪,缓缓说道:“王爷,他并非安相之子,他是我幼时走散的亲弟弟。”
“你说什么?”白镜禾猛地睁开双眼,原本的困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身子一僵,随即一骨碌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康清墨,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仿佛在确认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我说,安从玉是我的亲弟弟。我也是刚刚知晓此事的。我去找他,恰逢他在换衣服,不经意间,我看到了他右肩上的那道伤痕,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我们作为人质,生活艰难,缺医少药。他的背上突然长了脓包,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我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无奈之下,我找来一片铁片,狠下心划开了那脓包,后来他的伤好了,却留下了疤痕。”言罢,康清墨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镜禾的眼中满是好奇与探究之色,她忍不住追问道:“那他儿时可有名字?叫什么呢?”
康清墨的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他就叫阿玉。那时在荆燕,因为我的肤色黝黑,大家便叫我阿墨,而弟弟他生得皮肤白皙,便被唤作阿玉。只是命运弄人,我从未想过安从玉会是我的弟弟阿玉。”说到此处,康清墨抬眼看向白镜禾,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又接着说道:“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如今这王府之中,正妃是哥哥,侧妃是弟弟,这般奇妙的缘分,恐怕世间少有吧。”
白镜禾细品了一下康清墨这话,突然反应过来了点什么,“康清墨!你不会是想说,如果和你弟弟共侍一妻,你是能接受的吧?你想都不要想,现在不是你接受不了,是我接受不了了。”
康清墨看着一脸含羞,直跳脚的白镜禾不禁笑了起来,“你别说,我还真的动了这个念头,我甚至问从玉喜不喜欢你,如果他说他喜欢,我便回来求你,对他好一些。”
白镜禾听见他这样说,莫名的心中腾起一股子气,“你真愿把我推给安从玉?就算他是你亲弟弟,那他也是别的男人。”白镜禾自己说完这话都愣住了,不对啊?她就算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怎么了?这可是在天陵,她在介意什么?
康清墨一把将气鼓鼓的白镜禾揽进怀里,“我当时真的是脑袋一热,问他了那个蠢问题,好在听从玉的回答,似乎对你并非是男女之爱,而是他顺应家族安排,觉得他应该喜欢你罢了。”
白镜禾微微仰头,星眸中透着几分认真,凝视着康清墨的眼睛,“那你打算告诉他真相,与他相认吗?”
康清墨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叹道:“他如今是安相之子,整个天陵,除了安相对他偶有打骂,无人敢低看他,甚至走出王府,人人也要敬上三分,相认成为我弟弟又有什么好呢?待你我成婚,我嫁到王府,一样可以和他日日见面,以正妃的身份照顾他。”
“既然是你弟弟,那么我以后也拿他当自己弟弟关照便是,除了侍寝,府中中馈依旧交于他掌管,一应衣食用度都与你相同。只是我与他相处时,难免要注意些分寸,不可太过亲昵,免得他心生误会。”白镜禾原本想成婚后将中馈交给康清墨的。
“好,不过,我想向王爷讨样东西。”康清墨拽过一边的薄被给白镜禾露在寝袍外的腿盖上。
“什么东西?”白镜禾有些好奇地扭过脸,望向他的侧脸,这一瞬间竟觉得他的侧脸线条优美,比那正脸还要好看几分,不禁有些出神。
“你之前要送给我的腰牌,于我而言或许用处不大,但从玉拿着却能防身。有王爷赐予的腰牌,安相想必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了。”他的话音刚落,白镜禾便在枕边摸索了一阵,很快就将那块腰牌找了出来,塞到他手里,脸上带着几分困倦,打着哈欠,“给,我不行了,我真的快要困死了…”话还未说完,她的双眼便缓缓闭上,在康清墨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轻柔。
康清墨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白镜禾,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温柔,他轻轻的将她的头放到枕头上,随后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突然想起从玉说的那句,“王爷有天人之姿。”不禁扬起嘴角,他悄悄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后,嘴唇微微动了动,俯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愿你一夜无梦,安眠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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