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安离开后高云歌还在埋头猛吃。
他总共点了八个菜两个汤,按湘菜的分量够六个成年男人吃饱,熊安光顾着跟宋老板合计,全程也没吃几口,高云歌的战斗力够持久,还让服务员上一碗米饭。
“你只是吃了一天海鲜,不是饿了一天。”宋洲也是头一回见高云歌胃口这么好。从晚杯回来的路上他就跟高云歌商量要问熊安买账号,那肯定要请人吃顿饭吧,宋洲想订在市区的私房菜,正式一点,高云歌提议在工业区附近就好,合黄毛口味最重要。
结果熊安也没吃两口,高云歌跟个无底洞似地填不饱。
按理说宋洲才是应该吃补的那一个。昨天晚上从海边回来时天都快要破晓,他原本想休息到退房再离开,高云歌一大早又把他蹭醒。
睡眼朦胧,模糊的视野里全是色块,唯独那片纹身的线条清晰,黑色的翅膀翩然而至,不满足地落到他的小腹上,不知疲倦地继续清晨的舞蹈。
“开过荤就是不一样呐,胃口都变大了。”宋洲一边弹弄手里的干净牙线,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高云歌。他的腮帮子里还鼓着食物,从狼吞虎咽到细嚼慢咽,他都快把这么多菜光盘了,只穿一件棉长袖的小腹平缓没有鼓起任何弧度。
高云歌终于暂缓吃食的进度。
听出了宋洲的言外之意,嗦住沾了油的手指,缓缓抬眼和宋洲对视。
宋洲也舔了舔唇,看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宋洲总感觉高云歌现在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能拉出丝儿,缠绵悱恻幻化出粉红泡泡,破灭后又幻化成翩然的翅膀。
高云歌明明穿着衣服,宋洲视线偏下,盯着他的小腹就像是能透视,如果说昨晚上在海滩上都是由宋洲主导,那么今天一早完全是高云歌出于主动,且比自己都还持久亢奋。
“我之前就说过了呐,年底那次是个意外,昨天晚上才是我的平均水准。”宋洲得意得都抖起了腿。
高云歌明显是食髓知味了,还是微微驼背,吮咬住手指的姿势,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高云歌才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映入眼里。
“怪不得你以前谈了那么多段恋爱。”高云歌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你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宋洲深吸一口气,一时分不清高云歌是在纯粹的夸自己,还是阴阳怪气。
“我由衷的希望你是被我的个人魅力征服,而非叽的实用性。”宋洲义正严辞,主打一个洗心革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他三年前就把大学时代的ty号删除了,注销前还有三万多粉丝。熊安发的那些素材他也有,但更高级,风景从东南亚到欧洲,他在北极邮轮上忘了刮胡子,随便自拍一张捂住鼻口的照片都能被点赞上万,评论区里一溜momo喊他“锦湖园少爷”,私信列表里MCN机构发来的签约邀请划不到尽头。
这些赛博痕迹在和高云歌一起去上海后就被他删掉了。如果留着这个号,宋洲也不至于找熊安买账号。
他是一个对数据非常敏锐的人,知道熊安的账号放到市场上值几斤几两。
介于熊安是高云歌的得意黄毛,宋洲愿意付出点溢价,熊安在错愕过后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说谈钱多见外啊,跟高云歌都认识那么久了,他愿意把账号借出去。
宋洲执意要明码标价,熊安笑不出来了,郑重表示他可以把账号送给洛诗妮。
“我没说错吧,熊安这小子是不会卖号的,卖——”高云歌也不知道怎么表述的更精准些,“如果我们拿他的账号卖货,卖成功了,他就足够高兴了,他不需要把账号卖给我们来获取他的利益。”
“那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网红和经纪公司产生经济纠纷和矛盾。”宋洲正准备给高云歌科普,高云歌不是没刷到过相关的新闻报道,他还是摇摇头,比宋洲先开口:“那不是我们能想到的层面。”
他还能吃,又拿起了筷子,含着饭菜含混道:“你们这些资本家啊,把我们这些工人农民想得太复杂了。”
宋洲瞠目结舌。
高云歌刚才叫自己什么?
资什么本?什么家?
宋洲那叫一个冤屈:“抗战时期都还有民族企业家振兴经济呐,你怎么就把我一棍子打死了?!”
高云歌筷子顿了顿,脑子有点卡壳。
“反正……反正你一直在剥削我的、剩余价值!”高云歌磕磕绊绊地照本宣科。
“那昨天晚上是谁主动把自己剥光的?”宋洲笑了:“今天早上又是谁,上赶着要邪恶的资本家剥光他?”
“工人高云歌,”宋洲故作严肃,返守为攻地控诉道,“人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明明是你在压榨我!”
高云歌被问住了。
《论再生产》里可没这个答案啊,他慌不择言,筷子尖指向窗外,“总之,书上说,你这种人,是要吊在路灯上的。”
“哦我的好伙计,”宋洲语气夸张带着译制腔,他问高云歌,“那你舍得吗?”
宋洲低下头,很用力地拍了一下高云歌的大腿。高云歌整个人颤了颤,双颊很短暂的染过异样的红晕。
乱套了乱套了!高云歌脑子里的知识全都对不上号了,他不放弃语言的实践,他想这句应该不会再说错了吧。
“去买单!”高云歌非常硬气地使唤宋洲,“就当是给你自己攒赎罪券,你以后也要多请工人吃饭聚餐,能组织几场旅游出行,就更好了。”
“好!”宋洲非常虔诚,“谢高云歌不吊路灯之恩,从此以后你是我行走的赎罪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