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线下的风带着一股铁锈味,低低地吹过废墟与铁丝网之间的空地。空气像一只被困的野兽,躁动不安。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但整个伦蒂尼姆的轮廓已经被遮蔽在荒凉与战火的阴影中。
明椒站在岗哨旁,双手绞紧了披在肩上的旧斗篷。那斗篷属于她上一任队长,已经有些破旧,但她还是尽量把它披得规整,像是要靠那点布料维持住军纪似的。
“……小姑娘,听说你是新被调来的雇佣兵?”
明椒一惊,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萨卡兹士兵走近他。那人背着斧枪,皮甲磨损得厉害,一看就是常年在边境混迹的老手。他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几分戏谑。
“是……是的。”明椒低声应道,站得更笔直了一些。
“那你运气不错,”士兵笑了笑,咧出一口不整齐的牙,“这里可是个轻松的任务。看着这些维多利亚佬别翻过线就行。有人敢闹事?干掉就好了。”
“好的!”她用力点头,声音响亮了些。
士兵嗤地笑了一声:“哈!这帮傲慢的维多利亚人也该吃吃苦头了。要我说,干脆扔他们几把斧头,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杀光!”
“这……这好像不符合规定。”明椒咬了咬嘴唇。
“丫头,你真没意思。”那士兵眼神一转,语气变得冷淡,“我们是萨卡兹。他们死不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可……可是……”
“算了吧。”士兵打了个哈欠,朝岗亭那边走去,“我去睡一会儿。你可给我看好了,要是出了事,我可不介意把你那小脑瓜也砍下来。”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阴影里。
明椒站了好一会儿,等确定没人注意后,才蹲下身,掀开脚边那块掩体边的木板。一只老人瘦削的手探了出来,明椒赶紧将一个小袋子塞了进去。
“谢谢你,姑娘。”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萨卡兹男子,脸上皱纹如树皮般粗糙,眼神却异常温和。他缩在破旧的毯子里,怀里紧抱着几包干粮。
“这次我带的不多,有些吃的,还有药。”明椒压低声音。
“足够了,足够了,谢谢你。”老人连连点头。
“你是萨卡兹,帮你……应该没关系吧?”明椒眼神飘忽,像是需要说服自己,“你是我们的同族。”
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也许我可以去和长官说一声……你不用和那些维多利亚人待在一起。”
老人却笑着摇头:“不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这里是我的家。”
“在伦蒂尼姆?”她难以置信地问。
“哪里都有萨卡兹,不是吗?”他轻声笑了笑,“你们来伦蒂尼姆之后,我还当上了酒店经理呢……我可没去过卡兹戴尔,小姑娘,你是从那边来的?”
“我……我也没去过。”明椒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你的家是哪里?”
“家……我出生在哥伦比亚,可是……”她低下头,“以前的队长说,卡兹戴尔才是我们萨卡兹的家。”
老人笑了笑,眼里却没有讥讽:“可你明明都没去过那里呀?”
“我……我不知道。”明椒搓了搓手指,“但他们都这么说。”
“我对那些士兵们成天喊的口号没兴趣。”老人靠在墙边,目光空远,“与其杀人,我宁愿修好酒店里那盏吊灯。”
“吊灯?”明椒愣了愣。
“你真该看看它完好的样子。”老人闭上眼,声音仿佛飘回了某个遥远的年代,“没有一位贵妇的项链能比得上它的光彩。年轻时,我每天都要亲手擦亮它。”
“您……您还真是个奇怪的萨卡兹。”
“喜欢吊灯比喜欢杀人还要奇怪吗?”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抱歉,我确实没怎么和雇佣兵打过交道。”
他望着明椒,眼神里多了些感激,“不过,有你这样好心的姑娘给我带点物资,我就心满意足了。”
“再会了,孩子。我不能待太久。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来我的酒店看看。”
他站起身,步伐缓慢却坚定。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像个骄傲的老爷子。
“放在三四十年前,诺伯特区还热闹的时候,日落街酒店可是全伦蒂尼姆最好的住处!”
“我……我会的。”明椒轻声道。
“也许……等到这场仗打完了?”她问。
“哈哈,那时我请你吃我们最棒的甜品。”老人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淹没在夜色与废墟之间,只留下微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