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也是应该,于是他又笑着点点头。他自顾自端起一杯凉透的茶,茶入口中,味道不似以往。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可以,没问题。”
周野不明白也不甚关心,徐若晴怎麽就在御景住下了。
她轻巧地表达是哥哥说这几年都不回来,所以她才得以有机会搬过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周野不置可否,这本来也不是他的家。他自己都是个寄居蟹,怎麽还有资格再三盘问出了钱的母亲。
他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问过一句:“那爸爸呢?”
徐若晴局促地回答:“他好吃好睡的当然在家里。你工作这麽累,这段时间我先照顾好你再回去。”
周野自觉妈妈在身边也好,御景的夜不是昏暗无光的,永远有一盏等候他回家的灯。
只是夜晚悄然而至,还是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静谧得他不敢呼吸,生怕被这不存在的黑暗吞噬。
原来天花板上的黑点终于在某天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从洞里总是钻出一条又一条发黑的线,短的好似黑色蚯蚓,长的便成了一条条骨瘦嶙峋的乌梢蛇。
它们在爬行,也在交尾。
他在六月的天,惊觉出一身细碎的冷汗。周池的旧衣湿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你的心跳好快,咚咚——咚咚——”
周野摇摇头,慌忙地抽出一床毯子盖在身上。
他紧紧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敢闭上双眼,也不敢挪开目光。他怕天花板上的东西猛地掉落,缠在他的身上。
“别怕。”
他已经堵死了自己的耳朵,为什麽还有人在说话。
下雨要打伞,天热要脱衣。
这是上幼儿园的孩子才需要被叮嘱的话语,但是近来周野总是听身边的人对他反复地提起。
周野心道,我只是项目太多,忙得忘乎所以罢了。
郑天择向来说话算数,不消几日,又直接给了工作室几个项目。除了自己手上的,还有一些零散项目是来自郑天择朋友的公司。
顾雁盯着脸颊略微消瘦的周野,有些不忍,“野子,你也不用这麽拼命。我们工作室有在赚钱。等手上的项目忙完,下半年不然稍作休整。”
一旁的周野听不清他的声音,直勾勾看着电脑屏幕内的计价软件,一行一行检查定额。
“我只是做我分内工作而已。”
顾雁凑过头去,这样一条条核对错漏的周野,俨然已经病入膏肓。
“不是,我说你不用看得这麽细,小李不是什麽新人,小张也给她核对过了。你简单看看就可以了。别再看了。”顾雁拉了周野一把。
周野没搭理他,他的眼睛最近有些近视,看东西总是带着一层糊影。他必须凑得很近,不自觉地又伸出左手食指一行一行数。
原本沉着的那口气突然从头顶跳升出来,顾雁看不下去,用比方才更大些的力气将周野显示屏关掉,把椅子转向了自己。
“周野!你到底在干嘛?你很不对劲知道吗?”
周野不耐烦地甩开顾雁的手腕,掏出上衣口袋的香烟,才刚点燃便猛吸一口,又不见他吐出。
“我在工作,你看不见吗?你打扰我工作了!”
顾雁瞠目不语,不一会儿便摔门而出……
虽然周野厉声厉气对顾雁说自己在工作,然而,顾雁出去不到片刻,他的睡意便悄然来袭。
他有些後悔对顾雁发脾气,显得自己很没用,连脾气都控制不好。
但突如其来的睡意令他情绪很快便平静下来。他默默起身去锁上办公室的门,费力地摆开折叠床平躺上去。
这段时间一直如此,他的夜晚太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