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钰安又拉着褚之劲到没建好的新宿舍楼里,微暗的日光让他们能看清对方的脸。韦钰安仰着头,打量着褚之劲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伸出手,抱住他有力的腰,这次却踮起脚,想把嘴唇凑近褚之劲的嘴。
她感觉自己靠近褚之劲後,全身都化作一滩水。
褚之劲这次终于能打量韦钰安的脸——皮肤黝黑,也掩饰不了脸颊上的点点赘肉。最近她可能没睡好,脸上还是冒出了刺眼的粉红色痘痘;她的眼睛几乎被脸上的肉挡住;没有血色的嘴唇撅了起来。可能因为秋天风干物燥,她的嘴唇很干涩,起了一点死皮。褚之劲不自觉地在思考——他告白当天眼里的那个女孩子,究竟被自己加了多少层滤镜?
校运加上的滤镜,被叶九思丶陈七月丶秦晩芝丶蒋士颖等人一片一片丶一片一片丶一片一片地拿走,最後只剩下最原始的模样。
他仿佛看见叶九思丶陈七月在不远处鲜艳地笑着。
等下却要吻下这片无法自欺欺人的嘴唇,想想就头皮发麻。褚之劲把头往後缩,说:“钰安,你不觉得我们进展太快了吗?”
韦钰安从沉醉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脸上升起愠色,也有些搞不清状况。她反应过来之後,猛地抓起褚之劲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上,尖叫道:“你们男孩子不就应该这麽急的吗?!不是越喜欢就越猴急吗?!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冷淡?!”
歇斯底里,却让褚之劲头疼,只觉得天灵盖要裂开了。一时间,他绷不住了,也跟着歇斯底里地叫道:“韦钰安!我们还是分手吧!”
韦钰安愣住,许久才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为什麽?”
“对……对不起。”褚之劲壮起的胆退潮了,声音虚弱下去。
“能不能不要分手,褚之劲……”韦钰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里积上了泪水,“褚之劲!我真的好爱你……”
褚之劲听完只觉得犯难受,他背对韦钰安说:“真的不行,我没有感觉了。”
“为什麽……”韦钰安只剩下低声呢喃。
“我还是比较喜欢美女,对不起。”褚之劲说完,落荒而逃。
陈七月非常後悔请假了一个礼拜,去看那个刚出生的“陈大暑”。
家里钱不够,弟弟出生後,妈妈很快就出院了。新生儿哇哇地哭,不分昼夜,每三个小时就要喂奶。妈妈袒露胸怀,披散着零乱的头发抱着孩子。孩子在贪婪地吮吸着,为了活下去。
十六年过去了,爸爸仍是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他除了帮忙打下手,也不知道要做什麽。陈七月倚靠在门沿上,打了一串哈欠。
陈大暑为了生存,用力哭喊,用力喝奶。陈七月为了活下去,拼命读书,但是陈大暑却剥夺自己的睡眠,剥夺睡眠就是剥夺生命。她就算趁着弟弟睡着的间隙去睡,那也不叫睡眠。
那叫昏迷。
陈七月的笔记潦草写了一半,全都摊开在书桌上。她看见中文字就头昏眼花,下一秒就吐出来了。焦虑的感觉不断掐着她的脖颈。
毫无归属感的宿舍,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可是出门前,陈七月鼻子一酸,紧紧地抱住了爸爸妈妈,然後转身拉着新的行李箱,快速下楼梯。到街口的面包店,陈七月一头扎进去,买了两杯新鲜的美式咖啡,倒进杯子里,在回校的公交车上猛灌。
这周就要期中考了,自己已经落下太多,不能再继续纵容自己。咖啡喝太多了,陈七月心律加速,头很沉,飘飘然的,像喝醉了。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乘着投进玻璃窗的日光,背诵历史笔记。
韦钰安和褚之劲这个周末都在家辗转反侧。
韦钰安先前被捧得太高,飘飘然的,一下子摔落在地上,疼痛感透入骨髓。褚之劲虽觉解脱,但始终有些心梗,过意不去。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倾诉的人,除了清晨跟着褚先生运动健身外,竟然无聊得开始写作业。
写完作业,还开始整理笔记,感觉非常充实,但在休息的空隙,心酸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韦钰安则对着笔记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既然我不配拥有光明,为何又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又一把推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