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月租十五贯!”栖霞急忙打断,“实在太贵了。”
仇灵雨皱眉思忖片刻,从荷包摸出颗金瓜子:“兑了。”
两人倒抽冷气。大方盯着金瓜子眼睛发直,突然对上仇灵雨冷飕飕的眼神,立刻举起三指:“我、我就看看!”
待回到永宁坊的临街小楼,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地板……”仇灵雨的绣鞋轻轻叩击,“必须换金丝楠木。”
“使不得啊!”牙人急得跺脚,“去年波斯商队运来的花梨木,您闻这香气……”
“俗艳。”美人转向楼梯,“扶手雕的什么?貔貅?这獠牙没雕出破军星方位,重做。”
栖霞扶着酸痛的腰肢,看大方像陀螺似的被支使得满城跑。当这厮第三趟扛着各色木料样品回来时,整个人都蔫成了腌菜。
“窗户要朝巽位。”仇灵雨立在二楼指点,“等等,把那盆罗汉松挪到艮位……不是这样!叶尖要对准……”
“咔嚓!”
栖霞回头,见大方举着半截树枝讪笑:“手、手滑。”被剪断的松枝正落在仇灵雨脚边。
空气骤然凝固。美人弯腰拾起松枝,突然绽开春花般的笑容:“无妨,试用期月钱减半。明日去寻棵三尺高的来,要枝干遒劲如苍龙……”
话音未落,只听“咚”地一声,大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忙了好几天,这日暮色渐浓时,三人站在初具雏形的茶肆里。栖霞望着榫卯歪斜的雕花屏风苦笑——这是被退货十三次后木匠的“杰作”。
“楼梯角度依然不对。”仇灵雨飘然入内,绣鞋踏上木阶时发出细微吱呀,“每级踏步高七寸二,进深该配一尺一寸,如今差了半指。”
她忽然驻足,手探了探,“扶手雕的是缠枝莲?第三朵花瓣少刻了两刀。”
栖霞揉着太阳穴看向窗外,暮色正爬上邻家酒旗。
大方瘫坐在门槛上,怀里木尺哐当落地:“有完没完……女魔头是选妃还是看铺子?”
“你懂什么。”栖霞踢了踢大方鞋尖,“东家的背景深不可测,她说自己六岁就能辨出景德镇与越窑青瓷的釉色差。”
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惊呼。两人冲上去时,见仇灵雨立在雕花窗边,指尖摩挲着窗棂,眼中泛起奇异光彩:“后院那株百年老槐……”
栖霞心头一跳,见仇灵雨提起裙摆往楼下疾走:“槐树东南枝桠探进二楼西窗,立夏后辰时三刻会有三缕阳光穿过叶隙,正落在茶案第三道木纹上。”
暮色里,栖霞望着仇灵雨指挥工匠调整茶案方位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
檐角惊起的麻雀扑棱棱掠过青瓦,晚风送来临街食肆的炊烟,混着新刨木花的清香。
“愣着作甚?”仇灵雨回头瞪她,鬓边碎金步摇在夕阳里晃出一道弧光,“明日去东市买三十丈纱,要苏州吴家今年新染的雨过天青色。”
栖霞还未回应,忽听“咕噜”一声,三人肚子此起彼伏叫起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尚未完工的茶室里纠缠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