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当坐骑。
去见谁?
——见小苏。有趣,小苏。
见了小苏是不是还要见小沈,见了小沈是不是还要见小裴?人界不大,人物倒是不少。
“苏兄。”离渊微微笑,和苏亦缜亲切见过。
“渊兄,许久未见。”苏亦缜见到他,神情亦是温和愉快。
这样寒暄不像剑修见面。山野小院四面无人,叶灼看过,径直拔剑:“来。”
照他们从前的惯例,叶灼压到和苏亦缜同样境界,剑上论道。
剑声遥遥,风声迢迢。剑宗的二长老闭目听风声,露出老神在在的微笑。
离渊也观剑。小苏的剑变得明快了,怎么都学叶灼,了无牵挂。哦,用他们佛修的话,叫心无挂碍。他毕竟被灌会了那么一星半点。
叶灼的剑那么轻,那么快,决然纯粹。鬼神退避的一剑又一剑,映亮他的面孔。二十年。
这一次,苏亦缜接了九千招。
剑意通明,剑心澄澈,可以问无上剑道。叶灼淡然收剑:“不错。”
苏亦缜还剑归鞘,温润面孔神采焕然,他认真看着叶灼,面带微笑:“叶宫主,你的剑已在天人之境。亦缜衷心贺你。”
“既然祝贺,怎么空口?”离渊闲闲抱臂倚在树下,目光往案上一示,“苏兄,二宫主,不妨过来喝酒。”
一天星斗下,树下摆了桃花酒,摆了点心,有叶宫主会吃的,也有他喜爱的。苏亦缜赧然:“离渊兄依旧如此周到。”
离渊轻轻笑,落座倒酒,他当然周到。小苏爱喝淡酒,但叶灼喜欢烈酒。小苏自己一壶酒,他和叶灼是另一壶。
叶灼的目光落在太玄剑上。
剑身隐裂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陨晶复归澄净。
太曜陨晶,叶灼早在冶剑庐见过,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剑。果然,这是小苏的剑。缘起缘灭,全都早有因由。
叶灼:“想通了?”
“是,我想通了。”苏亦缜手抚剑身,“不是在山中想通的,是在凡间。下山时微生宫主赠一信物给我,拜托我帮他照看一下琼府粥铺,我就去了。”
吟夜留下的烫手山芋转来转去,终于被微生弦送出,道修心机如此深重。
“半年寒冬,人间民不聊生。粥铺有存粮,我跟着他们到处救济百姓。白天行走,夜晚悟剑。”说着苏亦缜抿唇笑了笑:“叶宫主,不怕你笑话,我本就是凡间战乱时被师父救起的孤儿,如今却可以去帮别人,也许是天意轮回,终于让我明白我该做什么。”
三纸无剑,不过叶灼难得没有不耐烦,反正剑修不论说什么,最后都是为了引出剑。
苏亦缜:“我看到很多事,叶宫主。一场雪下来,富贵的人还活着,穷困的人也许已经死了。在野外,有刀的人劫掠了无刀的人,在坊间,有权势的人压死了无权势的人。像是拿着剑,杀了人。”
“可是有时候,富贵的人也接济了穷困的人,带刀的人也保护了无刀的人,帝王坐拥天下,调度四方,这样的权势也保全了很多人。又像拿着剑,救了人。”
“所以,叶宫主,是不是衣食屋舍也是剑,是不是权势富贵也是剑,是不是仁义道德也是剑?是不是一切有人无,而另一些人有,有人弱,而另一些人强的东西,都是一柄剑?这样的东西太危险了,世上永远会有人死在剑下,让我打心里觉得可怕。”
“拿着剑,杀人救人,都在一念之间。所以你曾经对我说,剑是杀器,而离渊兄又对我说,剑是君主。”苏亦缜认真地看着他们,“叶宫主,离渊兄,我从小就在山中,一心练剑,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剑之一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片落花飘在剑鞘,叶灼轻轻拂去。
“觉得危险,”冰雪嗓音如同轻描淡写,“不放下?”
苏亦缜目光灼灼:“剑太危险了,所以,我更要握紧我手中剑。红尘剑仙说得对,仙门弟子,更应当入世修行。天下无道,而我有道。我的道也许不是最好,但起码不会比那些人更差。”
“所以,在我的心还能驾驭我的剑、我的剑还能践行我的道的时候,我必须多练剑,多做事,到更高的境界,帮助更多我能帮助的人——叶宫主,我这样想,对不对?”
琢磨了半年,原来不想修仙,想做大侠。
叶灼:“你觉得对即可。”
苏亦缜:“那叶宫主你觉得呢?”
叶灼直接把储物戒里的东西倒出来,在苏亦缜面前摊开玉简数片,掀开书卷一箱。
“这是——”
“幻剑山庄的心法和剑法,”叶灼道,“听闻你不再用上清剑法,若有兴趣,可以看看这个。”
那半篇他自己的剑法,原本也丢在里面,半路上被墨龙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