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将暗器撒气似的扔在地上。
暗器拔出後,伤口的血反而越涌越凶,他忙从车上的暗匣里摸出止血散,洒在伤口上,又扯过绷带小心地缠住伤口止血。
待他包扎好,只觉背脊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马车也跟着停下。
长丰在外面打开车帘,道:“王爷,客栈到了。”
客房里,早有大夫等候其中。
闻祁抱着时榆大踏步走到桌旁放下,大夫二话不说,赶忙半跪在地,检视时榆双足,显然是有人提前告知了大夫,她受伤部位。
片刻後,大夫放下时榆双足,向闻祁禀道:“回公子,这位姑娘双足足筋已断,需要先接好足筋,再缝合,方能痊愈。”
闻祁目光一闪。
有一瞬间,他竟希望时榆的足筋永远不要接上,这样她就再也没法从他身边逃走。
闭了闭眼,他道:“接。”
大夫迟疑道:“只是足筋已断之久,需得立马接上,耽搁不得,若是上麻沸散怕是来不及……”言下之意,时榆的足筋来不及用麻沸散,必须马上接上,否则就废了。
闻祁转眸斜了时榆一眼,时榆早已疼得薄汗染鬓,秀眉轻拧。
他原想奚落她两句,见她强忍痛楚,心里一软,道:“你且问她自己如何选择?”
时榆抢言道:“接!我受得住。”
大夫也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器具。
没有麻沸散,时榆得生生忍受着大夫用镊子,将她断裂的两根脚筋扯出来,再用针线缝合,再将外面破裂的皮□□合的痛楚。
很快,汗水湿透了她的发丝和衣衫。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双手攥着衣衫,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闻祁见了,紧握住的拳心一松,起身走过去,略带强迫地掰过时榆的脸,轻轻摁进怀里,声音是硬邦邦的低柔:“别看,很快就好。”
时榆一怔,脸颊贴在闻祁身上,
鼻尖萦绕着得全是衣襟上熟悉的白檀香气。
也不知是注意力被引开,还是拢住自己身体的臂膀给了她力量,伤口竟没那麽疼了。
接上脚筋,缝合伤口,包扎完毕,已是一个时辰後。
时榆颤颤巍巍地歪在闻祁身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半分力气也无。
大夫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头一个月最关键,姑娘足筋受不得一点力,所以千万不能下地走动,到第二个月才可适当走动,第三个月时便可复健,复健得好的话,一百天後便能恢复如常。”
闻祁看了一眼崔七。
崔七上前,领着大夫恭敬退下。
客房里登时陷入寂静中。
时榆见闻祁不动也不说话,一颗心不由得又忐忑起来,缓缓坐正。
以闻祁的脾气,这次被抓回来,只怕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也难解心头之恨吧。
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那时大夫给她处理足上伤口流下的,旁边是闻祁的金纹黑皮靴,靴面的金纹线上染了红点,应该是她的血不小心溅上去的。
他就那样站着任由她的血溅上去?
“怎麽?怕了?”闻祁冷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时榆心虚,不敢接话。
黑皮靴一转,闻祁回到座位上。
闻祁瞅着对面那个恨不得将头埋进桌下的女人,心里一直来气,她就这麽不想见自己?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时榆就没有正眼瞧过他。
她看萧贺川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他在外面看得分明,她看萧贺川时满眼都是他。
一想到这里,闻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着,不停地绞着,痛不欲生。
他握了握手,手心里还残留着时榆发间的香汗,她方才贴在自己身上,瑟缩颤抖得像棵柔弱无力的菟丝草,似乎只有依赖着他才能活下去。
那一瞬间,他竟希望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样她就能永远攀附着他,永远也离不开他。
可事实上,是他离不开她。
忽听哒的一声轻响,好像闻祁往桌上放了什麽东西。
时榆馀光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闻祁放在桌上的,是一个褐色的小葫芦宝瓶。
闻祁取过水杯倒水,拿起小葫芦宝瓶打开,往杯子里倒了点什麽东西,然後推到她面前,道:“喝下去。”
时榆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怕我下毒?”闻祁怒极反笑,虽是笑着,眼里却似含着若有若无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