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恂第二日一早走,当天夜里,栖月便要收拾行礼。
从衣裳到鞋子,不一而足,便是发冠都多准备两套。
“春日易感伤寒,我包些陈皮和化橘红,外头不方便,这两样无需熬煮,煎水冲泡,也能预防着。”
“您是乘马车?”她几个厢房穿梭,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那再带上话本子,路上闷了也能消遣。”
说着,又往西稍间取了书册。
“对了,还有点心……”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从前陆恂只觉得她稚嫩,比他小八岁呢,这么一看,倒有些温良恭俭,宜室宜家的模样。
于陆恂来说,算是很新奇的经验。
他十岁离家,从未有人千叮万嘱地操心,那时只觉少年侠气,纵马扬鞭,壮志凌云,也并无眷恋。现今眼看收拾出来的大包小包,心中便想到一句话——
家累。
他也有了家累。
也许这家累只是一个年轻又莽撞的夫人,却叫人有一点放不下了。
不久前他们还是陌生人,她甚至差点做了他的弟媳,最不可能的两个人,最不可能的关系,却因一场奇遇绑在一起。
明明没什么感情,就这么演着演着,竟是认真过起日子来。
“栖月,”他出声将还在打包的人唤住,“氅衣便不必了。”
倒也是,天气转暖,冬衣用不上。
“我总怕您在外头缺了什么。”
栖月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分外乖巧的感觉,目光赤诚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使他舒心这件事更重要的。
偏她又生的一张妩媚张扬,诱人作恶的样貌。
陆恂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漆黑而沉默额目光凝视着她,直到将女孩看得笑不出来,他才缓慢又清晰的说:
“谢谢栖月。”
一字一句。
栖月微微怔住,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用谢。”
——谢谢栖月。
——不用谢。
好似生疏得紧,可两个人都知道,这一场即将远行的距离,却将他们又拉紧了一点。
……
陆恂走后,栖月每日更有闲暇。
宴会事宜已准备妥当。每日去嘉乐堂晨昏定省,王夫人在明面是从不为难人的,陆娇家去后,连个斗嘴都没有,日子过得舒心又惬意。
时哥儿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栖月请太医来瞧过,老太医胡子花白,专精幼童,围着时哥儿瞧了半晌,愣是没有瞧出问题,也说不清是否天生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