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眼睑微垂,便是一副楚楚又勾人的情状。是以王夫人头一次见她,便分外不喜。
但实际上,栖月没有那么胆小。
她十三岁敢拿剪刀戳烂嫡母侄儿的手掌,凭的便是一腔孤勇。
这也不是她头一次见死人。在姜府被男主人蹂躏死的,被女主人欺凌死的,每年都有很多。
刚开始自然是怕的,也掉了几颗泪。
可她自幼生长于狼环虎饲的姜府,受人欺凌惯了,便天生慕强,陆恂救下她后,也就没那么怕了。
陆大人却当她吓坏了。
抱着她进了最里间,妥帖安置在榻上。
那男仆也不知伺机在府里潜藏了多久?
据说容朝末年,瓦寨军打进京城,炀帝带着妃子偷偷逃往蜀地,留下一城百姓惨遭劫掠。陆恂跟随陛下征战,最后是他率军在蜀地灭了炀帝。从前只听人说陆恂的勇猛,今日那一刀,才算真正见识他的凶狠。
男仆脖颈那么深的血窟窿,万一他打偏了呢?
栖月胡乱想着,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细白的脖子。
门这时被推开,陆恂拿着布巾和药箱走进来。
栖月讪讪将手拿下来。
陆恂也不嫌她身上血污,先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干,再坐到她床边,抓起她受伤的那只脚放在自己腿上。
栖月挣扎了一下。
陆大人明明面无表情,她却能感觉到他在生气,栖月倒不是很怕,只是心里有些别扭。
她不喜欢被人碰脚,对她来说,那是一段很不好的回忆。
陆恂不许她动,退下罗袜,扶住她细白的脚腕,没有用力,眼眸黑幽。
他说,“我看看,不会很疼。”
脚腕处坟起了一块,之前也没觉得怎样,可被陆恂这句话勾的,栖月忽然就认真疼起来。
活血化瘀的药油抹上去,凉凉的,陆大人说推开才有效果。
大掌覆上去,变得又热又痛,栖月疼的抽气,缩着脚往回躲。
陆大人不许,另一只手捏着她细腻匀称的腿肉,又将她拖回来。
栖月的脚丫白净,五指圆润,透着肉粉色,陆恂托在掌心,像是托着一个精致的琉璃摆件。
她白的晃眼,落在他玄色的衣摆上,这样的颜色对比,叫人不由想起那张还放在书房的纯黑裘毯。
陆恂揉得重了些。
栖月吃痛,轻哼一声,陆大人的手又轻了。渐渐地,越来越轻,碰触,抚摸,痛意被另一种感觉取代。
有些麻,还有些痒。
栖月最怕痒了。
也不知怎么挣的,脚掌竟挣脱了禁锢的手,一脚踩到他的小腹上。绵软的痛感,叫陆恂有一瞬间的紧绷,抬起头看她。
屋内光线并不明亮,但比起夜里帐中,一切都无所遁形。
陆恂的大掌还握着她的脚踝,只握着她的脚踝,栖月却有种全身都被轻抚过的错觉。
裸露的也不止那一小片肌肤,在他寸寸目光下,她像是被看透了。
栖月眼中还有残泪,星星点点,声音绵柔:
“我不痛了。”
眼尾泛红,有些可怜的样子。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迷惑人心。天真地在一个男人面前展露风情,本身就是错误。
她不该哭的。
也不该这样看着他。
陆恂垂下眼,遮住眸底的幽暗。
她这副样子,远舟见过吗?这样的一朵娇花,如今,种在他的园子里,盛放在他的掌心。
之前,陆恂很笃定与远舟之间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