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鸣跟在谭飞身后,边走边嘟囔,“江瑜好歹和我们同窗这麽多年,父皇罢黜江傢,你说,他退学能去哪裡?”
“明日便是院试瞭,他再坚持几天也好呀!”
丹鸣念叨瞭一通,却不见对面人回应,抬眼看见谭飞正出神,伸手到他眼前晃瞭晃。
“谭飞,你怎麽不说话呀?”
谭飞回过神,拉下丹鸣乱晃的手,“过瞭院试,我的学业也完成瞭。”
丹鸣一怔,他这些日子被江傢的事占著心神,都忘瞭这一茬。
“没事!反正你也在归梧,每月休沐还能见到,等我学业完成就能出宫建府,到时候我把府邸选择你当值的衙门边上。”丹鸣隻情绪低落瞭一瞬,转头兀自盘算起来。
谭飞哭笑不得,隻好循循善诱,“你不是很喜欢和商屿丞他们一块。”
丹鸣忙不叠辩解,“谁说的!我和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咳咳咳,打扰两位瞭!”
被提名的某人,正站在回廊下,不知来瞭多久。
丹鸣跳脚:“你偷听我们说话?”
商屿丞左右看看,摊手问道:“这路隻有你们能走?”
丹鸣抬著下巴,“帘窥壁听,非君子所为。”
一旁的谭飞开口,“商丘太子,还借一步说话。”
丹鸣等在一旁,实际是竖著耳朵听两人的对话。隻是距离有些远,他听不真切。
商屿丞挑眉:“你打算在院试之后请求外任?”
但凡公卿之傢皆是天子近臣,这样的傢族怎麽会让自傢儿孙外放,商屿丞不觉得厉国公会为自己的孙子选这样一条路。
谭飞叹瞭口气,“两党倾轧愈发严重,这样下去对东丹没有半分裨益。”
商屿丞心想:何止没有裨益,两党内耗,隻会拖垮东丹。这些问题,谭飞能意识到,曜文帝又何尝想不到。
商屿丞等著他继续说下去。
谭飞看向他,苦笑一下,“从太子旧案到姚州军饷,两次交锋,世族失瞭一个郑国公,勋贵折瞭一个江总督,双方看似打成瞭个平手,其实不然。”
商屿丞:“裴相比你更瞭解你们陛下,知道做什麽才能成为陛下的自己人。你们当退则退。”
谭飞也曾劝阻过祖父和父亲,放下党政,与勋贵联手,让东丹更强盛。父亲说他脑袋不清醒,让人打瞭他一顿板子。那些奴才不敢真下狠手,不过二十板子下来还是让他卧床瞭好几日。
祖父端著药碗来看他,同他分析当前形势,不是谭傢不想退,而是没有退路。
谭飞浓眉紧蹙,“世傢可以退,厉国公府可以退,可是宫裡的萱贵妃和三皇子如何退?”
商屿丞:“暂避锋芒而已,百年世傢哪有那麽倾覆。”
谭飞听著他这不算安慰的安慰,笑瞭笑,“我今日找你,是想托你照看一下丹鸣。他性子直率,容易受人蛊惑。”
“你这是养孩子吗?”商屿丞看向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都十六瞭,又不是六岁,你需要这麽事无巨细的替他打算好?”
“你总觉得五皇子受瞭太多委屈,可是生在皇傢,有谁不委屈,便是荣泽太子不也是生来就通晓国事。我幼时入宫看看姑姑,那时候丹鸣还没有桌子高,三皇子和小太监踢蹴鞠,他在边上来回跑著去捡球。明明是深秋,却跑得一脑门汗,还傻呵呵的笑。”
谭飞嗤笑一声,“三皇子喊我表弟,他跟著喊我表哥,他算我哪门子的表弟。后来他便黏上瞭我,每逢我入宫,他便在离宫门最近的地方等我,还总要带些御膳房的点心。”
商屿丞看他的目光愈发古怪,让他不自觉错开眼。
点心也好,死乞白赖跟著也罢。那麽小的孩子哪懂得这些,不过是他生母教的。
这些谭飞都知道,但那又如何?
在他应下那声“表哥”的时候,就决定要护著这个小傻子瞭。
“作为帮你照看他的回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初东丹商丘两国结盟,盟书上的条件是谁提的?”商屿丞问。
谭飞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问起这个,想瞭想回道:“盟书上的条件,是朝臣们商量瞭好几日才定下的,听说两党为瞭这事险些在早朝时大打出手。”
商屿丞隻得说的更明白些,“是谁提出要我来当质子的?”
谭飞上下打量他,脱口道:“你该不会准备去那人算账吧!这事都过去这麽久瞭,再者说你来都来瞭,现在追究也晚瞭呀!”
商屿丞索性直言,“两国结盟,开辟商路,创造真金白银难道不比要一个质子更实在吗?我要是个福薄命短的,在东丹有个什麽闪失,这责任你们谁担得起?将两国的和平全放在我一人身上,你们是认真的吗?”
谭飞也觉得很有理,但是还是辩解瞭一句,“你说的那些,商丘万一不给怎麽办?”
“讨价还价知道吗?”商屿丞深吸一口气。
结盟本就是一个相互扯皮的过程,看得就是谁脸皮更厚,谁比谁更急。
“你们自认为,困住瞭我,就拿住瞭商丘的命脉,其实不然。十二年变故太多,商丘不会一直受制于人,隻要有一个和我拥有一样血统,且身份足以与我匹敌的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商屿丞的话,让谭飞也苦思起来,可他当日既不在殿上,不曾亲耳听到,又隔瞭太长时间。他隻能在心中默默记下,打算回去问问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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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贤院试一连考瞭三天,考场内的人头脑飞转,运笔如飞。考场外的人殷殷期盼,心怀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