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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第1页）

第116章

徐临之进入线上会议界面，看到屏幕上若干个年轻精致的面孔後，第一个嘀咕是——融世招人是看脸吗？

在所有小框中，只有一个是AI生成的猫科动物。

“那个……疏乙，我们开始了哈？”

“好，拜托了。”一个年轻的男声回道，带着无法定义的一点点口音。与会人员这才知道，那个小框後面除了杨疏乙，还有柯让本人。

体育公关部的经理乔治主持会议，一方面这是对方案的确认会议丶一方面也是向融世传媒高管的汇报会。

“目前监测到的舆论情况来看，基本和我们的预期一致。首先我们要确定一个思路，这件事情是不可能自然沉默和消亡的，这不同于被造谣和传谣，而是行政层面上的定性，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应对。”

“首先，我们能够把握的最终判定，应该是界于‘无过错’和‘无主观过错’之间，这是我们方案的基准点。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无需证明柯让是清白的，而是如何将这个事实最大限度地传递出去——不仅传递给潜在的可说服人群，最重要的是给我们的商务客户。

下面我先说一下每一步我们的执行方向，和各渠道媒体分发的安排。”

………………

“疏乙这边提供的视频和音频素材我们在进行选择和整合，我明白这些是您专题片中会用到的，放心，我们当然会严格保密，不妨把我们放出的内容作为您作品的预告。”

………………

“在需要接受讯息的群体中，那些原本就不喜欢柯让丶或者对竞技体育非常刻薄的球迷，可以不用争取，这类人通常也不会基于明星效应来抉择消费行为，影响不大。”

………………

“短视频丶长文丶长视频丶播客的讨论逻辑是不一样的，我们会根据目标群体来调整内容的侧重点，借这个机会多科普一些各项目各明星运动员涉及的违禁药案例，据我所知大部分情况都是意外，综合来分析，不要让我们成为一个孤例。”

………………

徐临之听了几分钟就把赵经理也叫了进来，他一个中年财经朋友实在是搞不太懂这些传播学内容。赵经理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就拿出笔记本开始一条条记录起来，中途还不断给徐总监科普这是多麽完善的PR在线课程。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AI猫科动物突然插话进来。

“啊柯让，请讲。”

“我觉得你们讲得都很有道理丶听起来很可行，但是好像和我理解的不太一样……比如你们说在短视频平台要强调我的华人血统，要着重说这是ITIA刻意对我的打压；比如在那个什麽板块，要渲染我家二十几年企业经营，美化在这次矿难中的人道主义关怀和我什麽良心的原则；啊还有在长文和播客里又要提说我今年被药检的次数远远超过ATP运动员的平均频次丶要说我所捐赠的善款和在商务活动里做过的公益事业等等等等…………这个，这些，都不是违禁药这件事的直接事实啊。”

“……”

克林达接过答疑的任务，开了麦，“柯让，那些骂你的人也在罔顾事实不是吗？如果要说直接事实的话，你的申明里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但大家的反应如何呢？人啊，是喜欢听故事的。你过于简单明了告诉他1+1=2时，他会怀疑你，你从他的兴趣点出发，对一些人编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对另一些人罗列一二三条逻辑链和丰富的参照信息，让1+1慢慢推导得出最後的结论等于2，听衆才信服的。”

“是……这样吗？”这句话小声嘀咕出来，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是在问他们还是在问别的谁。

“柯让有他自己的顾虑，他并不想卖惨丶更不想用谎言来辩解。你们在这件事上是专业的，这些年我也没太多干预过。我只希望在他这件事上，不要夸大粉饰事实，就算前期容易出效果，但是过後再拿出来翻案就不好看了，这个前车之鉴不用我再提醒吧。”

杨疏乙的声音一出来，赵经理差点笔没拿稳，她不要太清楚杨疏乙说的“前车之鉴”是什麽。杨疏乙在几年前并没有如今这样国民级的口碑和声望，早期他因为年纪轻轻就获了国际大奖，从人品到艺德都遭受过莫须有的非议和诋毁。融世接手他的经纪事务後，循序渐进地澄清和翻转了他的口碑，这在业内是常常作为引用的公关案例。但实操过程中难免有的地方用力过猛，比如杨疏乙一直避讳的家庭关系上，被过度渲染的与杨父的关系，和幼年丧母的经历，加剧了父子之间难以缝补的隔阂。

乔治回答：“嗯，完全明白您的意思。我说说自己的观点哈，这是我们的工作，既然是工作那麽我们看的是最终的数据结果。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千万个不同的个体，每一个个体对信息的吸收度和思考的程度是不同的。

疏乙和他的受衆群体风格我们已经把握得很好了，所以不会再出现早期运作中那样的事实偏差。而柯让所处的体育受衆群体里，从人群的性别丶年龄丶教育程度丶经济水平都和影视时尚圈是完全不同的。加上这几年媒介技术的叠代和分流，所以要在不同的渠道运用不同的内容策略。

我知道我们所讨论的方法论，听起来过于功利和冷血，站在柯让的角度，他希望一切都基于真实和负责的态度，如果假设受衆都是理性的，这样的期望当然没有问题，但现实不是这样的。现实不是一个假设摩擦力为零的物理题丶网民也不是经济学中的理性个体。

所以我们预测会有一小部分人对这样的宣传嗤之以鼻，这无可避免，但不会影响总体数据。

比如在选择内容渠道上，我们会避开那些聚集精英受衆的自媒体，对这类媒介素养高的人来说填鸭式的科普反而会招致反感。而在短视频这样快节奏的平台上，我们会更倾向于用简单明了丶标题口号式的内容来推流，再结合算法的逻辑，在短期内每天推送不同角度的内容，从而巩固受衆的认知。这些都是我们会考量的。”

柯让皱着眉听完电脑那头的长篇大论，这些商业逻辑太违反他的直觉，但他无法反驳。他以为用自己的意志和表达可以证明自己，但他忽略了社会中的嘈杂是多麽大声。

现实的说教让他垂头丧气，他以为的成长和适应还远远不够。杨疏乙靠在他身後，看着面前这个肩宽体长的家夥，时不时地要提醒自己不如把他看作个刚成精的大型毛绒玩具。像他後脑勺翘起的那些微卷的头发一样，长长了，但还没有被驯服，也许永远不会。

克林达跟着开麦，“这麽说应该很明白了吧？现在好几个商务卡在盖章签合同上，出这麽个事，我们得给客户一个说法。弄得不好人家就要撤回。柯让，其实你不用太考虑这些，客户也是看最终数据的。除了前面这些投放，後面还有很多公益campaign等着你，这是一场长期战斗。不会有比融世更适合你的战友了。当然，我们可是望着在合同上分一杯羹呢。

对吧各位，风险与机遇并存。柯让一看就是个乖小孩，不碰出轨家暴斗殴酒驾那种的，长期饭票啊~”

会议结束後，赵经理把纪要拿给柯如英看，刚刚嚷嚷着请水军要删评的她，扶着老花眼镜溜了一圈这些看得懂又看不太懂的文字，咂咂嘴说：“小赵啊，你跟人力那帮人讨论讨论，咱们是不是该把宣传组单独拉个部门？”

柯如英独自坐在中式奢华的办公室，她从来没想过这些红木茶桌丶书柜丶黑色公务沙发的美丑，她儿子采办的东西花里胡哨的，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她经历过各个阶段的时代洪流和技术变革，从手写字丶到台式电脑丶到平板触摸屏丶到AI语音，从传真丶到Email丶到即时通讯丶到在线视频，每一趟她都逼着自己要赶上，也确实赶上了。她始终觉得做生意的本质没有变，就是敢想丶敢干丶敢吃亏，变的是媒介丶是载体。

她的客户变得越来越年轻，当初她觉得连术这样的已经是後浪，如今她还要接触更多骑着後浪丶踏着冲浪板而来的新新人类。

加快脚步跟上吧丶跟上吧，她无畏地想，她的外甥可是冲在前头了，用着最新的战略战术在社会里闯荡。她可不想被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