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闻言笑着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这我可做不了主,去找大哥吧。”
“我才不呢,大哥刚刚把我丢进了海沟里。”晏逐乱回头恶狠狠瞪了晏子非一眼之後又躲在晏温身後掀开衣袖露出手臂继续告状:“二哥你看,我都受伤了,都怪他!”
晏温低眉看了看他的伤势,黑了几分的小臂上果然有一条俩寸长的伤口,伤口看着浅不是什麽大事,用脚趾也猜的到,这祖宗还不知道是在哪里磕着碰着和他邀宠呢。
晏温无奈笑笑刚打算替他疗伤,在一旁慢腾腾喝茶的晏子非便放下了茶杯:“不许给他治。”
“不吃点苦头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什麽祸都敢闯,看什麽看,给我出去好好跪着。”
晏逐乱眼下正是十二三的年纪,吃软不吃硬也是出了名的,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赌气丢了一句:“出去就出去,那你也别找我了”。
见他赌气出去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尤蚩黎也乐了:“你这私生子倒是可爱,借我玩玩呗。”
晏子非起身往外看了一眼,见小混蛋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在外面跪的笔直这才放下心来把门一合专心致志对付起了尤蚩黎。
“别贫了,那是我们家仨儿,以前总觉得他小,平日里议事也不知避讳,谁知他鬼精至此,那些话十有八九都听进去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又干什麽了,仨儿一向娇气,眼下该委屈坏了,日後怕是有的哄。”
晏子非看了一眼晏温:“那就挫挫他的锐气好了,小小年纪太过机敏又目中无人可不是什麽好事。”
“是啊,再宠下去真该坏了。”
看他二人有来有往尤蚩黎则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你们一个晏大主上一个晏二公子,要不要这麽惊悚居然开始育儿了,我真的不是活在梦里吗?”
“再说,老东西你到底是哪里偷的脸说人家目中无人远的咱就不说了,放眼六界,近百年里谁能有你横你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见晏子非默默提起了脚,尤蚩黎纵身一躲无比灵活闪开了,晏子非没有再纠缠玩闹,只沉了沉脸问道:“说正经的,西海那边到底怎麽样了?”
尤蚩黎见状摸摸挺立的鼻子,坐在桌前继续啃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梨口齿含糊道:“妖君手下没人,直接撤回了妖域,眼下他折了这麽多人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你怎麽看?”
撤兵是在意料之中,但一下子撤那麽远倒是让晏子非微微震惊了一下,尤蚩黎说的没错,现在正是乘胜的好时候,但所谓兵不厌诈,他总觉得妖君此行有些诡异了。
“再等等,你先去西海把咱们手下的人安定好,西海这战虽然胜了,但前路依然不好走,若要再战,一定会有不少妖跟不上,暂且就先这样吧。”
晏子非突然想起了一些事,顿了顿之後继续道:“而且,算算日子,我也该闭关了。”
晏子非属蛟类,传闻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话是这麽说,可关于蛟是怎麽来的,其实就连晏子非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天地混沌万物哀哀,自己莫名其妙便出现了。
曾几何时晏子非就连自己是什麽东西也不知道,只因幼时与一僧人有缘,那僧人说他是蛟,他也就信了,当初死活不见自己同属,他还以为是那僧人胡诌,直到眼见了北海蛟龙一族,他这才释然了。
不过,他这种每隔百年便要历大劫渡大难的情形倒也少见,至少北海那麽大的地界再没一只蛟是和他一样的。
说是要历劫渡难但晏子非倒也不甚在意,最开始那几次倒是难熬,但那几次过後也就没有什麽了。
当然,这些情形尤蚩黎不甚清楚只当晏子非是要好好闭关修行,忍不住暗暗腹诽这海里的妖就是麻烦,不过腹诽归腹诽,在那之後也还是老老实实应了:“知道了,那我回西海了。”
见尤蚩黎走远了,晏温这才开口问道:“这次闭关的时日该比上次更短吧?”
“上次是俩月,上上次是三月左右,再上次我也忘记了,不过这次一月有馀也该够了。”
晏温垂眸看着手里那只浅蓝碎冰裂纹茶杯,用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的语气问道:“说起来,劫难到底是什麽样的”
晏子非回忆了片刻才道:“也没什麽,不过是肉身很疼,疼到无可奈何了就会昏昏沉沉的睡觉,这时候神识就会凝聚在一起,想办法把神识散个五六轮的,再清明起来的时候就结束了,到那时就会身轻如燕宛如脱胎换骨。”
见晏温蹙眉,晏子非忍不住笑了:“怎麽这幅表情,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那些狼狈模样”
晏温摩挲着小指指尾斟酌了片刻:“我只是觉得或许衆生万物各有各的劫吧。”
晏子非浅笑俩声,推门看了看在外面跪的笔直的晏逐乱轻声道:“是啊。”
晏温张了张嘴,本打算再说些什麽,但看着晏子非侧脸,不知为何,关于他自己的劫难,却怎麽样都开不了口。
只能任凭那抹暗红色一点一点磨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