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酒太烈,鬼王也有些醉了,喝到最後居然搭着晏子非的肩膀低语:“人海渺茫,你找不到一个陌生人的。”
“我相信我们有缘终会再见,找不到我便一直找下去。”
秦不周忍不住低笑出声:“哈哈哈,缘分你花上数十年去寻她,好不容易有点眉头了,她在那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怕是孙子都比狗跑的快了,你又能如何?”
晏子非没想到这层,一时间僵在了原地硬没能扶住鬼王,于是秦不周就直直摔到了地上,还没叫唤几声便懒得动弹了,索性躺在地上哼哼:“所以要是有个标记就好了。”
晏子非闻言附身下去揪住了秦不周的领口:“你说什麽?”
“传闻妖族心头血可留存上万年,而且心头肉与本体有悸动联系,若是能留一抹入魂就好了,只是力度可不好把握,深一寸要命浅一寸没用。”
话说到这份上,晏子非算是明白了,他刚打算道谢,却见秦不周眨了眨眼,脸上都是醉意,他从地上爬起来颠三倒四的走路“我喝多了,喝酒真是太误事。”
晏子非一时间不知说什麽,那秦不周似是真的喝糊涂了,又无比突兀的说起了什麽人界女子重名节,若被不负责任的占了便宜,免不了要哭闹上吊,生死簿问题太大几大驻地就会三番四次的查,烦都烦死了。
秦不周行为怪异,晏子非实在分不清这人是真醉还是假醉,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又带着晏逐乱回了东海。
多一寸要命,少一寸没用,晏子非细细掂量着那话,还是忍着痛从心口挖了一小块肉出来,正好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可晏子非还是疼的身上发软耳间轰鸣。
他只顾着自己的极限全然忘了光有心头肉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血肉入魂啊。
该死,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混沌了,就在迷乱之际有个白影扶起了他,心口有一丝凉意盖住了狰狞可怖的痛感,意识一有好转晏子非便握住了那双手:“晏温帮我。”
“我在,大哥你有事慢慢说。”幸亏自己来得巧,晏温後怕的後脊发凉,他晏氏三人,如今只剩他们俩个了,晏温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晏子非再出什麽事,他该怎麽办?
可晏子非顾不得这些,他只是急切道:“扶我起来。”
晏温很想劝他有什麽事先把伤弄好再说,可当他看到晏子非的眼神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尽力替晏子非稳住伤口。
晏子非拿起桌上一个水晶碗,心头肉放在碗里也不过小小一块,晏子非惨白着脸撑着一口气将那块肉用妖法搅成肉泥直至血液充盈了整个碗这才停了下来。
心头肉与本体间的悸动联系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晏子非硬生生出了一身虚汗,下唇险些被咬破,晏温纵是用尽全力也止不住喷涌而出的血。
“大哥,这样不行,我们先疗伤好吗?”
晏温急得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可晏子非却无动于衷一步一步走向那口棺材。
此刻棺盖已经啓开了,晏子非小心翼翼把里面的人抱在自己怀里,他一手端着碗,直到这时晏子非才明白秦不周那些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个普普通通的魂魄,鬼界上下都接触的到,印记自然不能做的太明显,可若是太隐蔽,它日找人一旦出了差错,驻地那边翻案复查,怕晏逐乱在鬼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晏子非想了想,最後掀开了晏逐乱的左臂衣袖,从手腕到小臂中部止,晏子非拿手指蘸着自己的血肉一遍又一遍的描绘,他很细心的描着,直到晏逐乱的手臂上多了一个小飞龙模样的印记这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晏温的妖法源源不断渡了过来,晏子非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他摩挲着晏逐乱的脸最後在她唇上深深烙了一吻这才把晏逐乱又放回了棺中。
妖焰也跟着落棺,晏子非就在棺前站的笔直,他的心头肉跟着晏逐乱,被烧灼的感觉伴着悸动一起传了过来,给他那伤痕累累的心脏又添了一股疼痛,可晏子非感受不到。
这一瞬间,所有的疼痛加起来都不如心中滔天的不舍,想到晏逐乱彻底走了,晏子非就心痛的难以呼吸,他无数次张嘴又无数次深深呼吸,竭尽全力的话到嘴边也不过一句。
“仨儿,我们没完。”
晏温在一旁瞠目结舌,他不知道晏子非在鬼界遇到了什麽,但此番火葬晏逐乱,来的太突然了。
晏温满目狐疑,眼看着晏子非支撑不住了,晏温也没有多问只劈手将晏子非打晕拖到床上替他处理心口上的伤。
其实此番他回东海,是有要事来禀,本来想着若是运气好,他便能亲口告诉晏子非了。
仙界撤兵了,帝君亲自出面协调俩方,妖君最终同意协和,妖海和令他已经看过了,只要他盖章签字,海域从今以後便独立于妖域之外了。
他们的内政他们自己做主,不会有神魔塔不会有妖域欺压更不会有让他们不得不跪地服从的限制。
当初跪下来求他们的海妖们日後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他们斗了那麽久,耗费了那麽多精力与心血,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那些长眠于地底的将士或许可以真正安息了。
他们是没赢,可是他们亦没输,他们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只是,晏子非大概也不会在意了,今日没能传达出去的喜悦,怕是今後也再无法传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