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流民集中到了城中宽阔地带,众人对面临时搭上高台,一行四人站立其上。
左边两个孔武有力腰间别着大刀,一种蛮横杀气从骨头中散发,右边两个衣衫褴褛却精瘦,神色凛冽,四人并排而站,只要不眼瞎,瞬间就能看出四人的不同。
右边二人拊掌,吵闹的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盯着他们。
作为流民的领头人物,赵延和洪三贵对如今的局面甚是满意,当初虎头山的二把手找到他们时还有些犹豫,现在想想,与其做个被压迫的普通百姓,倒不如一举反压为自己乃至后人争取荣华富贵。
二人言语间都是对虎头山两位的谢意,连带着流民们都将他们看做恩人,林昀躲在暗处只觉荒谬,古往今来能有多少山匪是真正为民,他们的目的绝非帮助流民占领府城,而是另有所图。
虎头山在荣阳镇东北面,一直以来都是官府重点打击对象,可虎头山易守难攻,每次这伙人做完恶就会钻进山里,令衙役追击不了,是以这么多年都未能剿灭。
山中权利分作四人,其中最负恶名的便是这一、二把手,也就是现在高台上站着的那两位,为非作歹多年,心肝早已被染黑,何以做出此等站在人身后支援的举动,自然不可能是爱心泛滥,其中真实目的绝不简单。
当赵延和洪三贵一通动员后,流民们都显得十分激动,好像下一刻就要占领皇宫似的,自始至终,虎头山的人没说过一句话。
集会持续了半个时辰,赵延才让大家去领粥,林昀带着婶子母子跟着散去。
大家都以为幸福日子来了,殊不知苦难日子才刚刚开始。
粥是普通白粥,却也是流民们吃得最饱的一顿,他们席地而坐,有的只顾埋头喝粥一碗不够再来一碗,有的则是一边吃一边流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形佝偻的老人,脸上不约而同展现的是欣喜。
林昀看着这一幕顿时鼻酸不已,有了将系统仓库吃食拿出来的冲动,可离职告诉他,如今情况不明,贸然展现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安全着想,林昀只得歇下这个想法。
混在流民中虽行动便利,却打听不出更多消息,现在他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危,还很担心季家父女,虽说他们有功夫傍身,终归抵不过人多。
他将婶子母子安顿好,就开始在流民群中寻找季家父女,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找到了季娘子,却不见季远山。
“季娘子,你没事吧?”
季娘子脸上挂了彩,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
“我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季娘子见到熟人,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季老大呢?”林昀挨着她坐下小声问。
季娘子听后眉头一锁,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和爹在城门就被冲散了,只希望他和弟兄们没事。”
林昀安慰道:“放心,以季老大和几位弟兄的身手,保护自身安危不成问题。”
“希望如此……”季娘子忧心的情绪没能少一点,“我打听到这里所有流民都是苏清镇来的,苏清镇发了洪涝,他们无家可归,没有办法才向最近的镇求助。”
“没错,我刚才遇到两个镇上居民,你打听来的和他们说的别无二致。”林昀贴近垂首低语。
季娘子一边观察着周遭动静,一遍分出心神在人群中寻找季远山的身影,如今天色已暗,整个救济堂只有几盏烛火跳动微光,不足以看清。
流民众多,他们这里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不止安置在哪儿。
“今日天色已晚,想必这些流民不会再有动作,不如趁机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想办法寻季老大。”林昀说话间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是真累了,生理和心理都恹恹的。
林昀说得在理,饶是季娘子再着急也不得不按捺住焦躁,抓紧时间闭眼小憩。
这一夜,二人并未睡熟,是以清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
变故发生在此时,昨日还一副好兄弟模样的流民领头和虎头山匪,此刻竟在救济堂门口大吵,赵延甚至被踹飞到一边,洪三贵也没讨着好。
只见虎头山的二人带着数十名山匪一拥而进,流民们还未看清发生何事,虎头山二把手随意拎起一名少女,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撕开少女衣衫覆身而下,少女惊惧哭声响彻整个救济堂。
众人这才回神,少女母亲当即飞奔过去企图拉开暴徒,却被其手下一刀毙命,尸横当场。
慌乱、惊恐的尖叫,在小小救济堂里此起彼伏,林昀和季娘子坐在最后边,事情初发时并未看清,直到现在,人群慌张散开,露出堂中惊心动魄的一幕。
少女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凭着最后一口气撞死在刀口上,歪斜躺在其母尸身边,脖间鲜血如柱,染红一地石板砖。
林昀已不知以何种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一股滔天怒火自胸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双眼布满盛怒的红血丝,失去理智暴起前一刻被季娘子眼疾手快拽住,不然就这么冲上去定是刀下亡魂。
虎头山匪在这时发言,一二把手分别押着两位流民领头。
一把手关武扬声道:“在座各位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全靠我虎头山弟兄们仁慈,助你们拿下城镇,不求你们拿出真金白银感谢,我这弟兄们操劳这么久,是不是该好好安抚安抚?”
赵延呸了一声:“无耻之徒,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赵延你糊涂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只要虎头山帮你们拿下城镇,你们自愿献上美人和镇中地盘,现在跟老子说无耻,我看无耻的人是你吧!”二把手孔大通此番已经提好裤子走来,将怀中一张纸拿出,举在头顶绕场一周给流民们看得明白。
纸上右下角确实写着赵延和洪三贵名字,甚至盖了手印。
流民中不伐有情绪激动的,当即冲着赵延和洪三贵破口大骂。
洪三贵矢口否认,可白纸黑字在此,确实也是他二人的字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