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顾的领域还在不断碎裂,韩成鸣的笑容却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水蓝色的气团,纯洁得像海的结晶,无情地从韩成鸣胸前的锁中剥离出来。
韩成鸣下意识伸手去抓,抓了个空,怆然大喊:“。。。师兄?!”
——江成喧的元神被他锁进锁灵囊二十年,缘何突然冲破了束缚?难道是因为秦顾是他的血脉,即便魂魄已散,无主的元神依旧不忍看到秦顾死去?
这不可能!巨大的恐慌席卷了韩成鸣,他猛地看向秦顾,像要将他剔骨饮血。
秦顾对此浑然不知,他已经痛到半昏半醒,只觉得一股温柔而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像是有人轻轻拥住了他。
他太冷了,本能地往温暖处靠近,而突然笼罩的熟悉感让他不由得蹭了蹭。
他没准备得到回应,头顶却有一只大掌抚摸,瞬间将他从迷离中唤醒,秦顾猛地睁开眼睛,手掌向腰间探去:“是谁?!”
这一下却摸了个空,横秋剑不见了!
战事未歇,武器却丢了,秦顾下意识后退一步。
恐惧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消散,他踉跄了一下,力道一泄,竟有些站不住:“父亲。。。”
江成喧看着他,身形笼罩在蓝色的光中,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亲人相处,即便江成喧与他血脉相连,千言万语到底化作一声呼唤:“父亲,我。。。”
“你辛苦了,眷之。”江成喧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秦顾,眼底似有水光流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远没有这样的魄力。”
何止魄力?
江成喧一共见过秦顾两次,第一次,他刚受完鞭刑,浑身上下没一处完整的皮肉;
这一次,江成喧的目光投向那支离破碎的结界。
除了支离破碎,他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他的儿子。
璞玉需经雕琢方能通透。虽这么安慰自己,江成喧的元神却依旧感到痛彻心扉。
江成喧抚摸着秦顾的伤口:“你会比我走得更远。”
会取得比他更高的成就,也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秦顾一愣,领域已碎,还谈什么以后?只怕这是上天垂怜,让他死前得以再见生父一面。
可江成喧没有理由说假话来宽慰他。
停转的大脑总算开始重新运作,秦顾注意到笼罩着江成喧的水光,又看向周遭。
他还在自己的领域中,领域似乎被暂停在了破碎的那一刻,而晏白术和韩成鸣都不见了。
印象里,韩成鸣好像说过,他挟持了江成喧的元神,所以仙盟无法处刑他。
所以,眼前的江成喧,其实和三年前的灵魂碎片一样,只是他父亲残留在世间的虚像。
“抱歉,眷之,”江成喧的手伸向秦顾头顶,青年的碎发像小猫挠着掌心,他的眼中再度浮现出无限的深情,“我犯下的过错,却需要你来替我偿还。”
“我一度以为沧山双杰对我们二人来说都是荣耀,却忽视了成鸣内心的愿望。他的天赋并不逊色于我,”江成喧叹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修炼、切磋,从来都是齐头并进,我早该想到他并不甘心。”
秦顾一时无言,最终只能摇了摇头:“世人都认为你比韩成鸣更优秀,他即便不服,又怎么能将这一切归咎于你?”
天道酬勤,有时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人天生更适合修炼。
因为不甘屈居人下,就要杀人吗?
韩成鸣因嫉妒而生恨,又因恨而扭曲,最终同门相残,江成喧何错之有?
他并非替生父开脱,而是事实本就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因嫉妒而疯魔,犯下不可挽回的错事。
可怜吗?当然可怜,引以为傲的天资在旁人眼前不值一提,或许一生也无法跨越天赋与天赋间鸿沟的恐惧同样会将人逼疯。
原身可怜,韩成鸣也可怜,那季允就该被欺凌,江成喧就该被算计暗害吗?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秦顾道:“如果这样的人还能逍遥法外,天理何容?”
江成喧注视着秦顾的眸子,昔日摇摆不定的自己与眼前青年决然的模样重合。
他笑了起来,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水色光点自江成喧身上散逸开,星星点点注入秦顾破碎的领域之中。
在金色与红色交相辉映的天空中,出现了海的颜色。
江成喧的元神在为他填补裂隙!
秦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却见江成喧的身形已经变得极为模糊,近乎透明。
“父亲!”他失声呼唤,用力摇头,“您不能。。。”
江成喧却浑不在意,手掌抚上秦顾的脸颊:“元神的力量有限,如果不是你道心坚定,即便我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