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大早起来收到噩耗,卓娆姐不打算回北京了。
她儿子瘦了一圈,给卓娆姐心疼坏了,决定好好陪孩子高考。
我们三个齐齐蔫不拉几。
卓娆姐却很看得开:“这一趟北京没白来,鸟巢水立方我也逛了,故宫颐和园也玩了,更认识了你们这群姐妹,还没少赚钱。”
招娣的眼泪吧嗒掉下来:“姐,可我们还说好了要去好多地方呢。”
姐妹们夜谈的时候,大家还兴致勃勃有好多地方要去:天坛寰丘的回音壁真的会倒映回声吗?历史上出现过的东交民巷,五道营胡同找寻新裤子当年的驻场酒吧,798艺术区里有好多画展,潘家园鬼市淘旧货,琉璃厂买玉石印章。
因为我们潜意识都觉得会在北京待好久好久,所以计划起那些事都是踌躇满志:“等以後有空了去。”
计划表仍旧排布得满满当当,可卓娆姐却不回来了。
“别啊。你这抽冷子一哭,给我整的。”卓娆姐的温暖几乎要从屏幕那头传来,“也就20多个月我家儿子就考上北京的大学了,到时候我还回来给他赚学费呢。”
卓娆姐是会安慰人的,明明是两年,她说成二十多月,忽然让我们就有了指望。
“那就说好。”招娣抽抽鼻子,“卓娆姐,谁不来谁小狗。”
卓娆姐也不租房了,我们几个帮她出面跟房东退了租。
交房时房东在屋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会说天花板上铝合金吊顶黑了一块,一会说地板踩松了一块,一会又说门锁的弹簧听着松了不少。
要是往常按照我们三个性格那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着房东挑刺,可如今涉及到卓娆姐,我们好像忽然多了点勇敢,跟房东据理力争。
还有岑坚也跟着助阵,我索性把哥哥叫了过来,要不是人太多了挤得小院子站不下,我都想打电话把岑坚摇过来。
“嗬,这是开会啊。”房东一看人多,颇有不满。
但人多还是有用,虽然我和招娣只能起个造型上的作用,但人多势衆,房东那些挑的刺也被一一化解。
我们几个把房租押金完完整整要了出来,又齐齐整整交给了卓娆姐。
卓娆姐惊讶:“居然一分都没扣?保洁费都没要?”
“嗯。”我们几个动手打扫了房子,让房东没话说。
收拾出来的东西,涉及贵重些的寄给卓娆姐,像铺盖丶收纳盒这些占地大又不好收拾的,卓娆姐都给了我们。
我们没要,收起来等着卓娆姐回来。
原本是卓娆姐和小梅合租一间房,现在半间房空出来了,我们就琢磨着三个人凑一间。
说干就干,我们吭哧吭哧收拾起了东西。
房东原本还希望卓娆的空缺能让他继续赚钱呢,却没想到我们来了这一出,顿时失望不已。
不过他一扭头给院里带进来一个新租户:“你们空出的房间就让我妈住吧。”
房东的妈妈?
老太太一头银发乱七八糟搭在头上,我怀疑她没梳,一顶朱红色的毛线帽,身体佝偻着,瘦得让人心惊,手一擡,淡蓝色的月光石银手链在手腕间星星点点,很是违合。
後来知道那手链是她前租客的,到底是特意送给她的还是没来得及带走被她“拿走了”,有待商榷。
老太太的讲究很多,从入住第一天起就带着“主人翁”姿态,上下审视一圈,搬进自己的行李後来不及收拾就先来我们三个的屋巡视一圈,跟我们训话:“可别糟蹋了房子。”
看见我们是年轻小姑娘後满意点点头:“嗯,年轻小姑娘好,不会违法犯罪,住着不惹事儿,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房客。”
又扫视我们没来得及关上的衣柜,皱眉:“好爱买衣服,买那麽多干嘛?”
用卓娆姐的话说就是“很各色”。
我们几个努力忍耐,含糊点点头把她敷衍出去,小梅撇了撇嘴:“还不是被儿子们赶出来。”
这不是恶意揣测,而是听胡同里人八卦。
这片平房原来属于一个工厂,厂里员工们互相认识,还有些没搬走的老住户,所以难免互揭老底。
老太太两个儿子,辛苦一辈子给两个儿子各买了一套房结婚,自己住在一套小房子里。
那楼房在双安商场那片,虽然破旧却是学区房,租出去给学生家长一年可得六万块钱,租住在平房老太太儿子们不过损失一万块钱。
两位儿子都推诿不想赡养她,但又齐齐商议定要把老太太住着的楼房租出去。
一万和六万孰轻孰重,儿子们自然是分得清楚。
所以老太太就这麽以六十五岁高龄被儿子们赶到了平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