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北京的大街上人流量渐渐减少。
其实从腊月开始我们群里的外卖员有张罗着回家的,大夥儿都说了“辛苦一年不就是为了这一个月吗?”,所以这时候再多的前也不赚,直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我看他们在群里讨论,大家都在带准备回家带的东西。
有人去了稻香村,装了一盒子点心,那点心装得密密实实,什麽枣泥酥丶山楂锅盔丶紫菜肉松蛋糕,满满当当拎起来挺重;
有人去了吴裕泰给家里老人拎了两盒子茶叶,据说那是北京老字号做茶叶的,虽然北京不産茶叶,应当来自南方,但据说它家的茉莉花花茶是外地买不到的;
还有人去了六必居买了两盒咸菜疙瘩,又去牛街提了几大袋子真空包装的酱牛肉。
虽说我们群里经过多次讨论,一致认为:北京没什麽意思。但在外地的亲友眼里,在北京打工高于在外地打工。所以他们回家时也尽可能带些本地特産回去。
我和夏强商量了一下,都不想回家。
爷爷奶奶去世了,我们哪里还有家?
往返高铁票一千四,两个人就是三千块钱,再加上路上花费,回家後给父母钱,算下来回家真没意思。
知道我们不打算回家,爸妈倒不生气,因为他们也懒得回去。
“家里又冷,还要半夜起来做团圆饭,又要做祭祖的菜,我就只会做个豆芽菜。”
妈妈不愿意回家。
以前都是奶奶做,糯米黄糖炸果子丶黄炸坨子丶炸套环丶炸酿豆腐丶发肉。
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除了那些过年的年菜,我还喜欢吃些小孩吃的零食。
一片片纸一样薄的红薯片,吃起来很费牙,用力扯一块才能吃掉;
吃起来“咔嚓咔嚓”很脆一会就撒一身白粒子的白散饭;
再就是油炸过的猪脚和扣肉,油炸後猪皮都是脆脆的,再炖煮後吸满了五香汁,糯软糯软的猪脚和雪白有嚼劲的肉筋,我能啃整整一个大猪脚。
想起来就流口水,不过现在奶奶去世了,我再也吃不到了。
爸爸也不打算回家:“亲戚孩子多,一人发点红吧都要好大一笔钱。”
爸爸好喜欢诉苦哭穷。
怎麽说呢,小时候我们俩都觉得爸爸辛苦工作不容易,等到我们自己工作了才发现其实不容易的只有我们。
我们就放在爷爷奶奶那里养,爸妈不用抚养,交完学费给我们的生活费只够每天吃饭,爷爷奶奶省,常吃白饭,榨菜炒包菜,清炒土豆丝就能做一个菜。
我和夏强算过,每个月只给一千生活费就足够让两个孩子在乡下吃上每餐有肉的日子。
然而我们俩一个月只吃一块猪肉,切成块,每顿饭里放几个肉丝就算是荤菜。
这样算来父母对我们真的太狠心了。
当然父母的钱他们爱怎麽花就怎麽花。
当然我们爱在哪里待着就在哪里待着。
招娣自然是不回家:“我们家不过春节。”
小梅纠结于回不回家,她想回家看看爸爸妈妈,但是悠悠跟她回去不安全。
她婆家说来也好笑,一方面抢走了悠悠的监护权,一方面又嫌弃悠悠是个女孩子不想带悠悠,所以小梅偷着把女儿带出来後婆家闹都没闹一次,只派了几个人来车家要钱。
车家爸妈哪里是吃素的?几个族亲街坊一招呼,就要揍前夫。
前夫吓得跑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小梅担心万一把女儿带回家,被前夫知道後又上门来抢女儿和闹事,大过年的,惹得她父母和哥嫂生气上火不好。
所以她犹豫了一回,最终也决定不回家了。
卓娆姐要回家,我们也帮卓娆姐代买了,买了故宫的冰箱贴丶人民大会堂钢笔丶北京大学帆布袋丶清华大学杯子丶人民大学的稿纸。
这些东西与平日里抽烟烟熏妆的卓娆姐严重不符,她是送自己儿子的,东北人的愿望朴实而厚重:希望儿子考上好大学,再考个编。
岑坚摇摇头:“卓娆姐,你好歹买同一个大学的,要不三个大学,让孩子树立志向时怎麽选啊。”
卓娆姐吓唬要揍他。
因为卓娆姐这一走要走一个月,还有可能不回来,所以她说请我们吃烤肉。
门口那一片刚开了一家烤肉店,卓娆姐带我们去凑凑热闹。
我们进去後不咋点菜,这个拿几碗免费的南瓜粥,那个去小料台拿盘子腌黄瓜,还有的拿着菜单点了一份烤蘑菇。
给卓娆姐逗乐了:“咋滴,一个两个给我省钱呢?”
她扯过菜单开始点菜,一口气吩咐服务员:“牛雪花肋条丶横膈膜丶牛五花丶厚切猪五花丶猪排丶芝士肥牛卷丶雪花牛大力,再来一份鸡翅。”
完事又加了一份海鲜葱饼丶辣炒年糕丶冷面。
行云流水吩咐服务员先下单,又将菜单扭头给了我们:“轮到你们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