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舟想吵架但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于心不忍了。
夜晚,文暮舟想到陆言卿是与寒岁告别的,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多说什麽,饭後早早睡了去,不再打扰他最後的告别。
陆言卿深吸了几口气,敲响了叶寒岁的房门。
门一开,他便说道:“寒岁,明早我就要走了。”
“要走了?”
寒岁一直觉得师哥该回去了,当初她从医馆也是躲着他跑出来的,那时她这样做只当是因为觉得师哥见了自己又要拖些时日,可知道听到陆言卿当面与她告别时,寒岁才明白,她又何尝能坦然接受离别……
想来二人好像从来没有正式地说过再见。
她一直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师哥,你……你先进来吧!”
陆言卿摇了摇头,问道:“寒岁,在你心中,我像什麽?”
好奇怪的问题,叶寒岁想了想,说道:“在我心中,师哥就像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一直缠绵不绝……”
陆言卿淡然开口:“可如今,你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寒岁不说话了。
陆言卿又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文暮舟对你好吗?”
“你有多喜欢他?”
少女不知该如何当着陆言卿的面回答这些问题,她只哑声喊道:“师哥……”
陆言卿轻笑一声,他料到如此,继续说道:“寒岁,我喜欢你,虽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还是想说。”
叶寒岁心头一颤,少年继续说道:
“以前太过安逸,从未想过你会离我而去,不知不觉中,竟也走到了今天。”
“我知道,我太木讷,时常徘徊,时常含蓄,时常让你等了又等,所以就该错过很多。”
说着说着,沉稳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开始落泪,他双目凄红地问道:“寒岁,我没有让你讨厌吧,我们也要成为过路人了吗?
叶寒岁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
她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
“师哥,我以前是喜欢你的,你应该知道的。但长大後我们就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也害怕你讨厌我。”
“所以你追来後,我就装成什麽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装作我没有喜欢过你,你也未曾喜欢过我,我想要坦然地与你,与文暮舟相处。可是师哥,我没办法装成坦然的样子,你是我曾经喜欢的人,文暮舟却是我……”
叶寒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越假装越难堪,师哥你也一样呀,我们好像永远不合时宜般,藏着太多太多没勇气说出口的话。”
陆言卿的心态再也无法绷住了,他泪流满面,句句都是遗憾:“可是寒岁,我真的舍不得和你说再见,我真的不想和你说再见,我好後悔呀,为什麽我的性格不像文暮舟那样,为什麽意识到喜欢後我的选择是後退,为什麽长大後我越来越沉默,为什麽我一直都如此败兴……”
陆言卿很早之前就喜欢叶寒岁了。
寒岁喜欢上他是因为初次见面时,他站在阳光下,递给少女一枝海棠。
而他喜欢上寒岁,仅仅是在那不久後。
那时宗门一些不懂事的弟子看着沉默寡言的陆言卿,口无遮拦地说出了一句:“你真是我见过最败兴的人……”
听到了那句话,他的神情仅有一丝波动,好像他在心里也是如此认为的,可这时,身旁的小寒岁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她稚气地说道:“不许你们这样说师哥,师哥一点都不败兴,师哥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人!你们不了解他,为什麽要这样说他!”
随後,小寒岁就叉着腰和对面一群小子吵了起来。
在那喧嚣的气氛中,愣愣的陆言卿看向“战火纷飞”的一群人,在那一天,他看见了叶寒岁,他的眼睛里,只看见了叶寒岁。
可如今,事实让他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当年那个败兴的孩子。
陆言卿一哭,叶寒岁好像又看见了眼前人陪自己一起长大的模样,她大哭地抱住了陆言卿,道:“师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在我心里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无论过去多久,你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你才不败兴呢,你没有一点错!”
二人把这麽多年,那些没能说出口的,那人压抑许久的,那些已经过时了的话,通通说了出来。
不知道痛哭了多久,陆言卿与她说的最後一句话是:“不要忘记我……”
本来说清晨再离开,可陆言卿没有等到清晨,天亮後,便不想再走了。
于是他一个人,在那个深夜,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