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在一百七十五年的时光里,文暮舟徘徊于人间,像个丧家之犬,更像个瘟神。
小的时候,为了显得自己像个正常人,也为了能和正常人说话,他常常故意找人吵架,一来二去,倒练得越发毒舌。
可戾气这东西不会永远老老实实的,每当他的身份暴露时,曾经跟他趾高气扬吵架的人便恍若见到怪物一样连滚带爬地离开,最後,又只剩他一人。
春夏秋冬,岁月更叠,小小的他穿梭在人海茫茫中,不知不觉某一天,文暮舟终于褪去了稚气,长成了少年模样,可眼中也再无儿时的祈望。
只是他还是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中,如同儿时那样,直到遇见了羁绊住他的叶寒岁。
看着文暮舟愣着神,叶寒岁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了?你也想玩风筝?”
“我只是在想,我小时候怎麽没遇到这样的小孩。”
“你果然有小时候。”
“啧。”
“文暮舟,你露馅了……”叶寒岁前一秒嬉皮笑脸的,不过後一秒就开始很认真地问道,“不过,你小时候遇见的人,都不好吗?”
“挺好的,是我不好。”
文暮舟语气平淡,无悲无喜。
叶寒岁侧过头看着他,她心中想着:怎麽又突然这麽说?
想到这,不免産生悲悯之意。
看叶寒岁面色凝重,文暮舟抢在她开口前说道:“别安慰我,我这可不是寻求安慰。”
叶寒岁眨着眼睛,面露笑意:“我不安慰你呀,但我还是想说,你可好了!”
“比你师哥还好?”
嘴比脑子快,文暮舟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就这样突然从喉咙中冒出来了。
叶寒岁一时词穷:“这……你们……不一样嘛。”
文暮舟看着有些局促的女孩,深黑色的眸子幽深又隐晦。
叶寒岁以前从未想过拿文暮舟和陆言卿做比较,因为两个人从各方面都完全不同,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只是今日被文暮舟这样一问,心中倒觉得有些怪异,所以一时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她被文暮舟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木讷地移到一旁去,馀光中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小男孩再次跑了进来,他抱着风筝,有些焦急地问道:“姐姐,外面的墙上有人贴了你的画像,还有一个有一点点像大哥哥,姐姐和哥哥是走丢了吗?”
少女忙道:“宝贝,我们没有走丢。”
她没想到那画像竟然已经贴到这地方来了。于是她神秘兮兮地走到小孩身旁,看着孩子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里面的过程有点麻烦,看在我帮你捡风筝的份上,答应姐姐一件事情好不好,不要把见过我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保证做到!”
小男孩摆出大侠的姿势,浑身仿佛闪耀着被赋予使命的光荣。
随後,他又扣着手指,扭捏地问道:“哥哥姐姐能陪我放一会儿风筝吗?我阿爹阿娘都在忙,我没有其他的朋友可以一起玩。”
“当然喽。”
二人看向文暮舟,文暮舟轻拂衣袖:“这样寂寥的天气放风筝有什麽意思?”
说着,他转身又躺回了椅子上,道:“你们玩吧,我继续躺着。”
叶寒岁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着说道:“我们俩玩,让大哥哥再睡一会儿。”
小男孩满足地点头笑着。
二人扯着风筝线在院中来来回回跑了几圈,可风筝就是迟迟飞不起来。
“怎麽飞不起来呢?”
叶寒岁尝试了几次,但无奈风变小了,风筝每每飞到半空中就忽地坠落了下来。
文暮舟躺在椅子上,擡眼看着忙碌的二人,又看了看这天,不动声色地轻弹手指,刹那间阵阵风起,风筝绕扶摇而上。
二人高呼:“飞起来啦!”
叶寒岁的青丝被大风吹散,裙角宛若流水般飘荡,裙边泛起的褶皱都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