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叶寒岁如实点了点头。
“你与他待在一起,不害怕吗?”
“不害怕。”叶寒岁心中犯嘀咕,怎麽净问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她又接上一句,“他……并不是让人害怕的人。”
柳双雪似捕捉到不一样的气息,笑道:“你喜欢他?”
这话问得叶寒岁一激灵,她脸色微红,很着急地否认道:“我当然……不喜欢他了,我有喜欢的人。”
“哦?他是谁?”
“是……我的师哥,陆言卿。”
如今说起陆言卿这个名字,叶寒岁心中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陆言卿”这个名字她很少直呼。
她吸了一口气,看向柳双雪:“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似是没想到叶寒岁会反问自己,柳双雪反应了几秒才回应道,“我叫柳双雪。”
叶寒岁端坐了身子,乖巧地问道:“柳姐姐,你为什麽要待在妖界呀?”
柳双雪迟疑道:“你……”
叶寒岁笑了笑:“我毕竟在留清宗待过许多年,是人是妖还是分得清的。”
柳双雪目光飘荡,她寻思着这两人可真有趣,原来都发现了却都没有告诉对方。
她用手支着下巴:“你那时为何不说出口?”
叶寒岁面露难色:“文暮舟有一点点不好惹,我担心他会做错事。”
“担心他……做错事?”
“嗯,我不希望他变成一个坏人。”
在灵桥前,柳双雪的态度是很嚣张的,若文暮舟知道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得把她“生吞”了?
闻言,柳双雪了然于心地点头。
叶寒岁看她神色间的倦意,突然问道:“这里这麽危险,姐姐为什麽要留下来呀?还做一个拦路人,更危险了!”
柳双雪迟疑地擡眼看着她,神色中似乎有不忍之意,她叹了一口气,目光逐渐飘向远方:“这麽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我问题的人。”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酒楼去当个歌伎,日复一日,很是无聊。”
“有个妖怪喜欢听我弹琵琶,他总偷偷跑来,有一天他突然说要赎我。”
“他真是口气不小,赎一个歌伎得不少钱,他又是妖,没有钱,只能在人间找几份工,然後,不知道在哪一天他被发现了,捉妖师把他捉住,他个疯子竟然想跑。”
“最後,听说他好像死在哪座山上了吧,没跑成,被砍死了。”
柳双雪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的小事,语气中含着被岁月冲淡後的浅浅悲伤。
可她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与她的话截然不同。
在那些画面中,她跪在一个弥漫着血红之光的房间里,声嘶力竭地呵斥着,而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笑得猖狂。
短短几句话却让叶寒岁心里很不好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姐姐,你喜欢他?”
柳双雪笑而不语,继续说道:
“到头来呀,他的一个老板,可能看他可怜吧,把他攒下的银子转交给了我,我一看,还没我的一半多。”
“就为了那点钱,他死了。”
“我把那些钱合在一起,又弹了两个月的琵琶,终于把自己赎了出去。”
叶寒岁不知道,柳双雪藏在桌子下的手已经因为愤怒微微颤抖,少女局促地问道:“我也是除妖宗门的人,姐姐会恨我们吗?”
柳双雪笑着摇头:“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很安静,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多事呀,慢慢想,慢慢想,想着想着就都明了,爱与恨都让人痛苦,没什麽好恨的。”
“为什麽不回家呢?”
柳双雪笑了笑:“不想回去。”
“不想留在人间,想去他生活的地方看看,结果第一道桥就拦住了我,听说要想去往妖界得通过三座桥,可我连第一座桥都走不过去。那时我才知道,人界有围墙拦妖类,妖界也有灵桥拦人类。”
“所以我就留在了无常,时间久了,快把自己活成妖怪了,也不敢再去看故人之物了。”
见叶寒岁沉默不语,柳双雪突然说道:“我爱他。”
她又补充道:“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爱他,在关于爱的问题上,人和妖一样,都爱说假话。”
她依稀想起了若干年前,那个木讷的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爱你。”
叶寒岁垂下了头:“姐姐真的不回去了吗?”
“我才不要回去,一个人在这里弹琵琶,也挺好的。”
叶寒岁被这些话打动,心头有说不出的感伤,柳双雪轻挑眼观察叶寒岁的神情,嘴角竟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这微笑在叶寒岁擡头看向她时又瞬间变成了无奈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