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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第1页）

第14章

从古庙离开的车程上，路漫漫重新戴上了眼罩，一路无话，想在这一片漆黑中好好理清楚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比如他们刚刚所讨论的□□交易，再比如，李天昊的身份。

车程漫长，和来时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这应该不是从古庙回赌场的路，但她默不作声，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直到李天昊再次拉了手刹。

“下车吧。”他说。

路漫漫摘下眼罩，只见车窗外是一处小山坡，李天昊早就下了车，站在小山坡的边沿处，脸迎着风任风吹拂。

她缓缓下车，倚靠在车门上，企图和他隔开些距离，这样就算他临时发难，她也能快速脱离。

“李天昊。”她轻声唤着不远处的人，等他回过头来，才啓齿问道：“你究竟是谁？”是什麽人？以什麽身份，和她同时站在这里？

“我早就说过，以後我们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李天昊彻底转过身来，背对了风，风一时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的鬼面具看上去更似鬼魅。

路漫漫想起他们第一次的会面，临别前李天昊说的那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就算她早就该猜到他的身份，她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变得急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李天昊却只是摇了摇头。“知道我是怎麽认出你的吗？”

“……”路漫漫显然的是不知道，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我原本只是对你有些怀疑，直到三合会上，你持枪要杀孟和朗，我才有了肯定。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不会这麽持枪，所以你在那天还是暴露了。”

“路漫漫，你还是不够强大，如果再这样无意间暴露，你会死的，和孟和朗一样。”

路漫漫一瞬攥紧拳头，恨极了他用这麽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诉说孟和朗的死。

她就是不相信他和他们一样是卧底，因为她曾经看着他是如何用极致残忍的手法对待一个缉毒警。“昊哥，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孟和朗不是内鬼吗？在三合会的时候，已经被你杀了。”

“在恨我？”他轻笑出声，笑得苍凉而可悲。“如果那天我不用那种方式阻断你枪杀孟和朗，即便你真的杀了他，那些老奸巨猾的家夥也不会百分百相信你不是内鬼。反之，如果我用这麽激烈的手段杀了他，就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甚至让他们不敢怀疑被我推举的你。”

“你可以恨我，因为我身上沾的，早就不止孟和朗一个同伴的血，这条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但你还可以。”一向孤高的李天昊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脆弱，身影在冷风的吹拂中显得单薄寂寥。

“所以孟和朗，必须由我来杀。”他说。

而後，他的手缓缓伸向脑後，解开了鬼面具的束缚。

路漫漫惊愕地不自觉後退一步，看着面具揭露下是一张硬朗的脸，只是那张俊气的脸此刻满脸泪痕，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悲凉而哭泣。

“路漫漫，我已经没有上头了，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记得我曾经也是一个满腔热血，一心维护世界的缉毒警。”他轻声说着，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甚至在你来之前，我都已经渐渐忘记，我究竟是为了什麽，而来到了这里，我在这个地狱待得太久了，久到麻木不仁，久到铁石心肠。”

他究竟在这里待了多少年呢，十年，十二年，还是十五年？

他从一出警校就被委派了任务，从底层一点一点往上爬，数不清的同伴在他手上牺牲，他恐惧过，崩溃过，但他脚下踩着的尸体太多，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头，他的双手被同伴的鬼魂束缚着，他举不了白旗。

直到负责联系他的上头，也在某一天彻底失去了消息。

和警方唯一联系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起。

他就像被遗落在黑暗里的一枚不重要的棋子，彻底被光明那一方遗忘了，从此他的真名被世人遗忘，也被他自己遗忘。

身为缉毒警的他，明明还没有死。

可他甚至连一座无名烈士的墓碑都得不到呢。

所以他凭什麽坚持到了今天呢，他也搞不清楚了。

“路漫漫，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曾经那麽向往的，光明。”

路漫漫缓缓擡眸，看见他略带笑意的眼眸，流转的碎光落在他的眼里，他的苍凉却深不见底。

“可是谢谢你走到我面前，让我想起，我为什麽来到这里。”李天昊这麽说着。“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完成我们的任务，然後让我们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里。”

路漫漫闭上眼睛，蓄满了眼眶的泪水因为挤压脱眶而出，划过她此时苍白的脸。

“好。”我相信你，她在心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