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医生那次不在场,是姗姗来迟打断林雨停的。
至于林雨停为什麽能清楚知道医院发生的事,或许他其实并不知道,只是自己的又一个幻觉,记忆混淆了而已。
林归伞意兴阑珊地猜测道,不打算继续深究。
拉斐尔却体贴道:“需要问你养兄吗?”
“不!”林归伞下意识抗拒,神色一刹那变得激动,“我不想见到我哥!”
拉斐尔立时不再说了。
突兀的寂静,却让林归伞内心顿时煎熬,她无措地解释,“我没有讨厌他,而是没想好面对他该用怎样的态度。”
林归伞深深将头埋进膝盖,“我对不起他,实在没脸见他。”
“但他应该很想见你。”拉斐尔平静地说。
林归伞擡头,急声道:“我——”
拉斐尔面带无奈的笑容,“不用着急,你慢慢来就好。”
林归伞收了声,缓缓点头。
“还有一件事。”拉斐尔的神情被镜片遮掩,蓝眸闪过一丝晦涩,“林小姐如果不想听,可以随时打断我。”
林归伞侧过头,“医生尽管说吧。”
拉斐尔推了推眼镜,将与发丝纠缠在一起的防滑链整理好,“林小姐曾对我说,你受到养兄的侵犯。”
林归伞指尖一颤,“不是的!一定是我记忆出了错!”
“不。”拉斐尔告诉她,“我事後向警方要了一份更为详尽的体检报告,这件事是真的。”
“这证明不了什麽。”林归伞冷冽道,没有勇气再怀疑林雨停,“在幻觉中,我将哥哥视作恋妹的跟踪狂。”
“或许事实是,被关在家的那段时间里,是我强迫的养兄,以性的方式发泄痛苦。”
她向来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经过医生先前的心理分析,已经能自然而然将罪状揽在自己身上。
拉斐尔对她的答案不予置评,只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那是她为了试探医生编出来的!
在资料室翻到那份实则是她真实病历的加密档案,她第一个怀疑起拉斐尔。
林归伞苦涩地说:“受害者自始至终是我哥,要得这个病也该他得。”
“无论如何。”拉斐尔语气淡淡,谈及病例,眼神如手术刀一般,冰冷且精准地进行剖析,“与林小姐那次谈话後,我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两性关系的问题。”
“导致治疗失败,没能以正确的方式诱导林小姐发现真相。”
拉斐尔站起身,歉然道:“按照流程,接下来你会被转送到负一层,进行司法隔离。”
“可我不是已经回想起了真相吗?”林归伞茫然。
拉斐尔半蹲下来,将手机屏上的内容展示给她,“如果没有这份病历,林小姐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吗?”
林归伞一讷。
“如果我告诉你这份病历也是假的,我僞造的呢?”
林归伞目露痛苦,抱住了脑袋。
拉斐尔见状,赶忙熄灭手机屏幕,“林小姐与陶泽这次闯了大祸。”
他示意停车坪的方向,“大巴车纵火,还有之前潜入档案室的盗窃行为,种种原因,我无法再以温吞的手段,引导林小姐自行恢复记忆与正确的认知。”
拉斐尔唇角一勾,“或许什麽时候,你会幻觉复发,然後再一次对怪物的存在深信不疑。”
林归伞想说自己不会,但她实在没信心说出口。
“我最後再问一次。”拉斐尔以征询的口吻,“司法隔离要求家属签字,届时你养兄会到场,真的不想与他见一面吗?”
林归伞瑟缩一瞬,“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医院有单向玻璃,你们不必真的见一面。”拉斐尔好心建议。
林归伞看着他,冷静了一些,“医生好像很希望我去见我哥。”
拉斐尔坦然应道:“回避心理不利于治疗,而且庭审结果出来後,林先生免不了三年五载的牢狱生活,你们兄妹二人很长时间不会有接触。”
“他也就不会知道,你不再将他视作怪物。”
林归伞心神一动,目光稍稍变得柔软,“好,我听医生的,去见我哥一面。”
“这之後进行司法隔离,等我病好了,应该要跟我哥一样去坐牢,就是不知道要服刑多久。”
“放心吧,医生。”林归伞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不会为了逃避刑事责任,就谎称自己病还没好。”
拉斐尔也提了提唇角,很快便敛了这个笑。
“林小姐,你犯下了毋庸置疑的罪,但我相信任何人都有资格被救赎——”
“医生在担心我想不开吗?”林归伞打断他的未尽之语,自嘲道,“那医生兴许是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