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晌才平复好心跳,随即没好气地捞起白大褂,理了理褶皱,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你在做什麽?”
林归伞猛然回头,见是她的主治医生拉斐尔。
“没什麽。”被医生抓住夜晚溜号,她难免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是谁脱了人皮不好好放,刚才差点没把我魂给吓飞。”
林归伞在病号服上擦了擦满手沾到的血,扬起一抹笑,“医生呢,这麽晚了还没睡吗?”
拉斐尔深邃立体的脸上,密密麻麻镶嵌的数十颗眼睛同时一弯,“还有些工作没完成,不想拖到明天,只好加个班。”
林归伞略显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准确来说,加班到凌晨已经算拖到明天了。
“不说我了。”拉斐尔蹙着孤苦伶仃的眉毛,几十颗眼球里尽是不赞同的神色,“你熬到这麽晚,不怕明天的测试出问题,影响出院吗?”
林归伞有种终于被抓包的破罐破摔,“就是因为这个才太兴奋,睡不着。”
拉斐尔叹了口气,“跟我来,给你开一记安眠药,这次是情况特殊,没有睡眠障碍的话记得不要频繁服用。”
林归伞道了声谢,眼中神采涣散,带着恍惚的神情跟在拉斐尔身後。
她心想,今晚的医生跟平常很不一样。
摘下银框眼镜後,几十双蓝眼睛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冷白皮肤上裂开道道猩红带尖齿的裂隙,这就是舒服得毛孔都张开的意思吧。
就是医生的背上有两块凸起的小鼓包,难道是办公室坐久了,腰间盘,啊不是背间盘突出了吗?
林归伞忽然用力拍打脸颊,引来拉斐尔疑惑的注视。
她摇摇头只说没事。
总不能告诉医生,看着他的背影,人形轮廓下仿佛有什麽东西将要挣脱而出,自己竟然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
真是单身久了,对着个稍有姿色的成年男性都能脸红。
林归伞告诫自己不能太过浮躁。
家里还有个假扮林雨停的怪物没解决,现在还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胡思乱想间,二人已来到药房。
林归伞等候在入口,目送拉斐尔沿着一排排药架,替她寻找合适的安眠药物。
雷雨仍未停歇。
轰隆!
猝然炸响的雷鸣仿佛贴在耳畔重重一锤,大脑被嗡鸣贯穿。
林归伞整个人惊得一颤,下意识後退,不慎撞翻了离得最近的药瓶。
“抱歉!”
她慌乱道,蹲下去就开始捡拾玻璃碎块。
拉斐尔倒没有生气,“我来收拾吧。”
林归伞坚持说:“我犯的错,应该由我来打扫,这些药我也会原价赔偿——”
一口气说到最後硬生生戛然而止。
她低头,见自己指腹上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鲜红血液汩汩流出,与先前触碰人皮白大褂留下的暗红血渍逐渐交汇。
迟来的刺痛感唤醒她的神智,眼底迷蒙神色消失一空。
林归伞终于意识到,她跟随拉斐尔来药房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麽。
“怎麽不说话了?”
拉斐尔面对她突然的沉默,自顾自找了个理由,“怕药太贵赔不起吗?”
他失笑道:“放心,带你进药房我也有责任,这些药值不了几个钱,扣我工资算了。”
“给,你的安眠药。”
骨节分明的五指伸到林归伞面前,这应当是一只很漂亮的手,要是掌心没有裂开缝就更好了。
林归伞稳了稳呼吸,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要全神贯注,她控制每一丝肌肉不让自己流露恐惧,接过拉斐尔手中的安眠药。
饶是她足够小心,指尖仍是擦到裂隙中一颗尖牙,被那与人类牙齿一模一样的光滑触感,激得後背起了层疙瘩。
她擡起头,拉斐尔脸上长满了眼睛,不知该直视那一双,只能囫囵说道:“麻烦医生了。”
“时候不早,我该回病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