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言一个眼神,徐行和两名律师也开车跟了上去。
浩浩荡荡的几辆车,抵达瓷坊时,已是深夜,林婶儿端着一直温着的糖水送到前院时,着实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条。
几名身着制服的办案警察威严庄重,此时正坐在接待室,分开不同区域,一一和瓷坊的人做笔录,而另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路朝小树林而去,剩下几个在二楼的宿舍取证。
衆人眼观鼻鼻观心,结合被盘问的内容和唯独没有在场的江遇,也猜出来个大概。
许薏和小伍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她悄悄走到许薏身前,什麽也没说,擡手将她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安慰。
她好像一下什麽都没了!只有林婶儿的怀抱还是那麽温暖真实。
不争气的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往下砸,在烦着冷光地地板上堆起一叠水渍。
周泽言心里疼的要死,却不敢再轻易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和几颗巧克力偷偷递给了林婶儿。
这一晚,整个瓷坊的灯光彻夜长明,为配合调查取证,瓷坊停産两天,以往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景象,全部被阴云笼罩,透出浓烈的哀伤。
两天里,许薏将自己关在房间,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爷爷的遗物,在堆在杂物间角落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她看到了当年那枚被她摘下的翠玉,还有几张尘封了多年已经发黄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着喜庆的拜年服,圆滚滚的小脸上挂满幸福和满足,小手紧紧揪着一旁少年的衣角,笑的没心没肺。
反观站在一旁的少年,眉峰蹙起,桀骜不羁的神色里,透着满脸的抗拒。
那时的周泽言,相貌清隽,满满的少年感,唯一不变的是那一身桀骜矜贵气,随着岁月,愈加强烈清晰。
许薏看着这张照片,想到一门之外,那个一直不眠不休丶寸步不离守着她的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两人之间这段关系。
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他唯一做错的,大概就是将错就错地和她延续多年前,早已名存实亡的那段硬被撮合的姻缘。
她抱着盒子,缓缓拉开房门,屋外灿烈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
她擡手虚拢在额前,红肿的眼睛与另一双布满血丝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两人默默注视彼此,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风声都跟着凄凉。
周泽言打开手里的食盒,递到她眼前,“中秋快乐!”
今天是中秋节?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此时的她应该是在周家,其乐融融地过着节……
倒也未必!
他那天说有件事要告诉她,当时话里话外那些的铺垫,全部兑现成现实。
爷爷的死,想到他早就有察觉事有蹊跷,却拖延隐瞒,心就如同被某个东西揪住一样扯的生疼。
食盒里,是几块颜色造型各异的冰皮月饼,她默默拿起其中一块,如同嚼蜡一般小口小口吃着。
强忍着泪意咽下最後一口,“很好吃!谢谢!”
她努力收了收情绪,将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递给周泽言。
原来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看的他心疼,现在却强忍着装坚强,周泽言感觉自己的心比挖出来还要难受。
因果轮回,他尝到了这杯尘封多年的苦酒的滋味。
“周泽言!”
清甜的声音被久未开口的哑瑟取代,周泽言这次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喊的是“周泽言”!
期待已久的这一天,重新以真名站在她面前的这一天,却远没想象中那般美好。
她艰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眼圈红红的,却依旧倔强地强压着情绪。
“这是我从爷爷的书房整理出来的,是当年周爷爷给的定情信物,麻烦你……替我还给周爷爷!”
周泽言也有一块同样剔透的翠玉,只不过他从没戴过。
“许薏!”周泽言心有些慌,“你在怨我?”
“没有!”她垂眸摇头,“这段姻缘早就在十几年前终结了,现在就该物归原主!”
周泽言看着她,“这是什麽意思?对我始乱终弃吗?”
想到先前那段浸在蜜里的时光,都好似偷来的一样,现在曲终该散场了。
她强忍着内心翻涌的钝痛,再次将盒子递过去,“对不起!”
僵持不下的空气里,如同死寂一般,直至身後,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裹挟着劲风掠过耳际,打破沉默。
“定情信物是我送的!要还,也该是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