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听那两位师父说的。”
那两位师父就站一旁,慧空道,“师父,信不得他!”
“大师,他害你少林都擡不起头来,还同他废话什麽!”那鲁施主也不喜他啰嗦,但丐帮与少林素来交好,被他方才一格,又知并非他对手,只得言语相劝。
季千里道,“老人家,你又不曾亲眼看见,不该空口诬陷人。”
那空流微垂着眼,似在辨别季千里话中真假。
老丐冷笑,“你说我空口诬陷?我徒儿一身碎烂筋骨,有人亲眼看见是魔头所为!空明大师一生从不与人结怨,好端端出了郑家,却再无影踪,若非你二人歹毒,又有谁会杀了他?魔头杀父弑……”
“你的徒弟的确是我们杀的,可那是他非要杀我们……”那小丐确被越东风震碎筋骨毙命当场,季千里只好老实承认,顿了一顿,“但空明师父……你们尚且不知,我们没见过他,甚而不认识他,又害他做什麽?”
“你……!”
季千里虽不懂江湖之道,却误打误撞上了——江湖中谁手里不沾人命,技不如人便要输得起,杀人反被杀本已丢份,若要以道义挟人相助,简直要被同道耻笑,便连无名山庄之事也一般——若非越东风身上背了个杀父弑母的恶逆之罪,衆人还真无理。
不巧这罪名天大,道义律法无一可允,连郑世允那般声名狼藉之人,死在这人手里也让人惋惜,那慧空往前一步,“鲁施主,他最擅强词夺理,不必与他争论,师父,我们何不与鲁施主联手,先擒住他们再说!”
越东风既对空明不感兴趣,也不在意这人是否为他所杀,但见季千里把许多人气得面孔铁青,顿时乐在其中,“一群叫花子,一群大和尚,怎麽合夥欺负一个小师父?嗯,他说的都是真话,你们自然讲不过他。”
“你竟有脸说别人!”
那空流又看季千里一眼。
“三年前老衲曾去护国寺,与灵童有过一面之缘,灵童当日解《金刚般若多罗密经》,老衲曾来私问,受益匪浅,不知灵童可还记得?”
护国寺乃佛法圣地,季千里也常随了了一起与四海千百僧人坐佛。他虽少记得人相,但若当真探讨过佛法,当不会忘。闻言细看那空流,大概是提起旧事,他神貌甚为温和,只可惜他记不起,摇了摇头,“我只记得那年解了《大般涅盘经》。””
空流颔了颔首,“季施主当真不曾见过我空明师弟?”
季千里点头。
空流“嗯”了一声,又看一眼越东风,“那麽,越施主也不曾见过我空明师弟?”
“一个老和尚,有什麽值得在下去见?”
慧空瞪他一眼,季千里忙道,“他不曾见过的。我们终日在一起,他见谁我都知道。”
慧空冷笑,哪里肯信。
空流身边一个小僧道,“施主说你们终日在一起,又怎敢保证他不是夜里悄悄去杀人?”
“他那麽懒,怎麽可能夜里偷偷去杀人?何况我们睡一起,他一动我便知晓。”
“……”
越东风插话,“你怎麽又说我懒?”
季千里笑看他一眼。
那小僧不信,“这便是打诳语,那床小得很,如何睡得下?”
季千里偏头看他,“抱紧些倒不觉得小。”
这下不止慧空等人色变,连那空流也面露尴尬,衆丐更破口大骂,“不知廉耻!”
季千里听过别人如何说他们,非不知,实不以为羞耻,“是真的。”
那空流神色微动,又看他一眼。
“是真的不假,”越东风又道,“可你再说下去,人家连我们怎麽睡觉都想知晓啦。”
季千里“啊”了一声,望一眼四周,见衆人神色难看,“那我们还是走罢。”
“走?先留下命来!”
老丐见空流不语,冷哼一声,踅身到他身後,季千里微一侧身,刚掠到桌边,又听一声,“鲁施主,我来助你!”耳畔禅杖声响,却是那慧空。
他与那老丐功力都不弱,招式都练得刚猛,你一棒,我一杖,东砸一洞,西敲一坑,眨眼闹出震天响声。
季千里不时惊心动魄,腰却被越东风搂着,宛如随风摆柳,又似断线鸢子,一忽儿飘至栏杆,一忽儿已荡到江心,东游西走,玩乐一般。
他是头一回见,自然新鲜好奇,但那二人不能近身,被此人随手一拨一摆,招式便不听使唤,不是老丐险吃了一杖,便是慧空平白挨了一棒一脚,几番过後,各都形容狼狈,又怒又恨,“魔头,你要打便打,躲来躲去算什麽好汉?”
“阁下技不如人,怎麽反怪起在下来?”
“——我杀了你!”
季千里知他俩伤人性命丶失理在先,既不肯把命陪去,原本只好默默任他痛骂,不想这人一句话又惹人动怒,忙道,“越公子,别玩啦。”
“那小师父有法子让他住手?”
季千里看那老丐满头生汗,伤上又添新伤,犹不肯弃,说得多了,他还更生气,必是今日若不能杀他二人,便要累死在此,如何能劝他住手?正觉为难,听那慧觉道,“师父,就是不论师叔之事,也不该让魔头如此横行……”
生怕再添仇人,情急下灵机一动,“我们逃就是了。”
越东风身形一滞,“又逃?”
“是啊,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越东风正要开口,门外又传来一道雄浑笑声。
“不错,不错,跟这样一群脓包打架,不逃还等什麽!还是来跟老子打一场的好!”
那笑声好似还相隔甚远,又分明充斥满屋,“哈哈哈——我说今儿是什麽好日子,竟教我在此遇见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