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送来。”
夥计未答话,继而床褥稍动,已在床畔坐下。
“我不渴。”
头顶棉被微动,季千里硬将被子捉住,“我也不饿。”
那夥计虽瞧着瘦小,力道却原本比他大出许多。但见季千里这般使劲,也没强扯,只低低笑了一声,“不渴不饿,但在里头不闷?”
季千里一愣,手上松懈,教他拉开被子露出脸来。
他看着这个人。
越东风笑道,“不渴了?”
“……你没走?”
越东风将杯放回桌上,俯下。身,鼻尖几乎碰上他的,“你以为我走了?”
他俩已多日不曾这般亲密,又这般细声说话了。季千里心中怪异乍起。继而想到自己方才十分可笑,脸上寒意顿生,支起身便要下床。
刚一坐起,便被他一手撑在床畔,挡住去路。
“昨晚喝多了酒,头痛不痛?”
“不痛。”
“那你记不记得说了什麽?”
“不记得。”
“那我告诉你。”
季千里眼皮一跳,直觉不要听他说话才好,“不必。”
他却没给他一点空隙,“你问我,为什麽要抱着别人?”
刹那间,胸膛那颗心像冲破了皮肉蹦出来,正在地上鲜活滚动,却猛地被人一刀戳烂!
“我没说!”季千里涨红了脸——是气的恨的。
越东风望着他,“你若没说,我怎知你在想什麽?”
他一愣,又恨他,又恼自己,更痛恨那酒,“那是醉话,做不得数!”
“是麽。”
他不想退缩,恶狠狠盯着他,“你根本没打算去找平沙,我们的易换不作数了。”
“可你说恨我的模样,和那晚一模一样。”越东风不说他的平沙,手撑在他腰侧,几乎将他逼到床头,“你说就是佛祖不许,你也想跟我南下,可如果我要跟别人一起,那你永远也不会再见我了……可你又流泪啦,千里。”
季千里咬牙道,“闭嘴!”
“你问我去了哪里,怎麽人人都说我死了,说你不孝,叫你爹爹娘亲原谅你……”
“闭嘴!闭嘴!”
看是勾着刺,听是对耳朵的绞刑,全都连在心里。
他想捂住这个人的嘴,让他永远也不要再提,但他又极轻易捉住了他的手腕,“你让我走,说你永远不会再让我知晓你在想什麽。又问我为什麽要醒来,为什麽不永远睡着,为什麽不肯跟你待在那洞中……”
“别说了!你走,我不同你换,我再也不同你换!你要走也好,要同别人成亲也好,都永远与我不相干。”
“千里……”
越东风望着他的眼睛,叹了一声,“你心里这麽多为什麽,为什麽不早些问我?你恨我,又何苦折磨你自己?”
“我恨你是我的事,与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他对昨晚无能的眼泪与方才可笑的自己都深恶痛绝。他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会让人这样生不如死,他冷冷望着这个人,发誓再不会让一滴眼泪落下,“你走罢,不作数了。”
朝阳渐露,从窗纱中透出橘光,将面前那人的脸勾出一道完美金边。
越东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天生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望着他,眸中有微光涌动。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不杀越青天?……你可知,教方兆海魂牵梦绕的越家是什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