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们方才饱餐一顿,闻此味兴致缺缺,但也有少数未够的,见牢中没了狱卒,大摇大摆出洞来。
“吱吱”,“吱吱”……
“他奶奶的,老子碗里的你也敢抢!”
老鼠倒也懂瞧人眼色,这般凶煞的断不敢靠近。
那般故意逗它去吃的,也抢他不得。
滴溜溜的鼠眼满转,瞅准牢房尽头,那最最阴暗处一碗没人动的饭来。
若非见这牢门前一碗饭,谁也忘了牢中还有个人。
几日前,这人是被生拖进来的,已然是个血人了。
来此数日他一声不吭,只每到夜间,才有人将他拖出去好一顿折磨,又如法再丢回来。
日日如此,因此那一身血污便从未干净过。
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子看起来身板单薄,倒是个铁骨汉子——那行刑牢房相隔甚远,但每夜总能听见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衆人早见怪不怪,反是轮到这小子,每每悄无声息,若非回时衣裳又添新血,他们还以为请他去吃了顿好的呢。
可惜骨头再硬,也比不过鞭子。他愈如此,便只打得他越厉害,每次一被丢回来,他便像只死猪似的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喝水,也不进食。
这时,那拖着牛肉回洞的小鼠见他和饭碗隔着两丈,也就钻进他牢中,将他牢门前嗖饭拖走。
一面拖,一面观他动静。
“那小子,你再不打,你今儿可又没得饭吃啦!”
邻间牢中一人三两口刨完了饭,巴巴看着他的碗。
小鼠被他洪亮嗓门镇得一颤,迅疾弃碗,钻出牢外,又缩脑袋来看。
那人今儿眼倒是睁着,只空洞洞望着头顶,闻言并不动弹一下。
“呸,死聋子!”那人骂道。
“恐怕是个哑巴,进来这些天,屁也没听他放上一个。”那李老三贴在栏杆边,也巴望着他那碗。
牢里人吃完饭,各都百无聊赖,都学他两手勾在牢门前,你一言我一语,“喂,小子,你犯了什麽事,每天把你这样往死里打?”
“跟李老三一样饿死了爹娘?”
“还是学麻子一样冲撞了官爷?”
“还是跟爷爷一样,偷了老婆娘几个玉镯子?”
“这小子关得这般深,恐怕是死罪,你莫不是杀了人?”
……
衆人七嘴八舌,没多久便把牢里所犯诸事交代了清楚,从牢房入口到深处,至轻徒刑,重则等候流放丶死刑,刚进来时个个哭爹喊娘,待久了倒也想开了,彼此还能说笑一番。
见那人仍是不睬,衆人便是一阵大骂,“把你小子剜作肉片,看你还当不当哑巴!”
“……有眼不识荆山玉,粗人,粗人。”一道苍老声音叹道。
“姓刘的,你又他娘说些什麽鬼话?”
那是个老叟,虽在牢中,发髻囚服还收拾得甚是齐整,听他说话,囚犯们十句总有八句不懂,可这老头时不时便要蹦出来说他几句,一副神神叨叨之态。
“说出来,恐怕吓破你们的胆。”
几人齐声叫道,“大嘴!”
那老者同牢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嘴男人精神一震,翻身按住老头,提拳便打。那老头受他两拳,头昏脑涨,口鼻喷血,“……莫打,莫打!”
“说!”
“我说他……”老头半张脸肿起,陷进干草中,“灵……灵……”
“大嘴,你他娘绣花呢?!”
那大嘴又要挥拳揍人,老头大喊,“——灵丶灵童!那是灵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