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房间里的窗帘很厚,只有中间露出两褶亚麻纱帘,窗外的阳光被阻挡後,只剩下微弱的光线穿入室内,斜斜的洒在书桌边的电钢琴上。
杨疏乙醒了,不仅醒了,还发现旁边的人和三个小时前一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为什麽他知道?他做噩梦了,于半夜中惊醒。很久没梦到的那个场景,那时候他决定从三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他早已不再回忆当时的心境,除了在梦里。梦境大概是大脑对自己最残忍的时刻,所有曾经体验过的情绪,哀伤的丶焦躁的丶绝望的,甚至连当时的痛觉,都强硬地在大脑皮层的某处真真实实地让他再度体验一番。
真的是他自己决定的吗?杨疏乙在那次与生命赛跑的手术後,无法再还原自己经历的真实。但在梦境里,与自己共生的神经细胞,是这麽告诉他的——是你自己决定的。
惊醒後,他并未恐慌。他的睡眠总是那麽浅,每次睁开眼睛都仿佛只闭上过一秒。
旁边有人,不是连术,是柯让。这个事实他在下一秒就可以认知。他毫不怀疑柯让入睡前也是同样的姿势——侧身朝向他,胸膛贴着他的肩,额头贴着他的左边太阳穴,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哪怕背後还有近半张床空着,但显然睡眠质量比他好多了。
杨疏乙稍微动了动,确切的说是往柯让的方向挪了挪,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缝隙。他感觉到对方无处安放的手耷拉在他身侧,于是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紧紧扣住。
就这麽直到天明。
杨疏乙静静地躺了会儿,放空地看着中央空调出风口那根随风起舞的细飘带,屋里安静到只能听见空调哗哗的出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唯一的白噪音突然消失了,细飘带自由垂落下来,世界安静了一会儿。
接着楼下传来嘈杂人声,隔着窗玻璃,只能听到嗡嗡的。
杨疏乙本不打算动,想着可能是电力故障了。不过一二分钟,室内就变得闷热,旱季的暹粒,太阳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睡梦中的柯让似乎察觉到了,想擡手掀掉被子,结果连着相扣的那只手,一起捞了起来。
他终于醒了,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杨疏乙在等他回神。
本想听他说点什麽,结果清醒过来的柯让弹坐起身,在床上摸摸找找了一会儿,然後掏出一把耳温枪再次对准杨疏乙。
“……”
“37点4……不烧了?”
“好像停电了。”
柯让此时跪坐着,上半身赤条条的,哪怕是如此放松状态之下,肌肉还是沟壑分明。半月形的肚脐不设防地露在裤头之上,在平坦而硬邦邦的腹肌之间,独自可爱。
“我去看看。”他作势迈出长腿要下床。
杨疏乙收回看肚脐的眼光,忙道:“等等等等,大早上的你从我房里出去合适吗?”
“噢……”
十多分钟後,小丁丶孟云,带着一个推餐车的酒店人员进了杨疏乙的房间。
“市政临时检修,这条街都停电了,如果热的话,我让酒店把发电机打开?”
“剧组都出去上工了吧?酒店就咱们?”
“是啊……刚刚经理专程来道歉,他不知道咱们今天留了人,所以之前没准备倒电。”
“噢那算了吧,发电机耗油,还吵。”
“那你吃,我们给你扇。”
小丁和孟云各自摇着一个锅盖那麽大的蒲扇。
两人被赶了出去。
早餐样式很简单,因为驻扎的是中国剧组,所以有一些港式点心和清粥的选项,其他的如煎蛋饼丶培根丶沙拉丶可颂等等,还有雷打不动的热美式,算是中规中矩。
气温不凉快,柯让和杨疏乙对坐在小圆桌前。杨疏乙盯着他的短袖,一件有大象手绘印花的t恤,哪怕在曼谷丶清迈丶暹粒还是胡志明的旅游景都随处可见那种。
柯让不好意思地说:"临时在附近摊子上买的,我没有带换洗衣服过来嘛……"心想男明星一定对自己的打扮要求很高,大意了。又道:"好热,我脱了吧……"
杨疏乙回道:"一会儿我给你找一件。"
柯让光着膀子开心答应。
两人各自挑喜欢的食物放到盘里。
杨疏乙盯着他塑形很好看的肌肉,问:“你有饮食计划吗?忌口吗?”
柯让:“肉蛋奶随便吃,高糖高油的不吃。”
杨疏乙:“那训练计划呢?每天多久?”
柯让想了想,说:“有氧无氧,穿插着来。平均每天1。5小时吧。场上的话每天2-3小时,技术训练和战术训练。现在还有心理训练。周日休息。”
杨疏乙:“噢?心理训练怎麽练?”
柯让:“各种各样的。有意念训练,就是在脑子里想象比赛的细节,有培养专注度的游戏,有和心理师的场景模拟,还有放松练习,比如冥想。我最喜欢冥想。”
杨疏乙品了品咖啡,味道醇香,满意地舔舔嘴唇,道:“听起来不算很累?之前顾之斐跟我说训练期间每天都累到想哭,怎麽你很轻松?”
柯让没有停止往嘴里塞东西,不假思索地说:“每个人和教练的风格都不一样,也许那是适合她的。我原来训练的俱乐部,强度也会更高,有些项目很传统也很枯燥。现在的桑塔和格雷教练很有想法,你看,他们执教以来我的排位飞快进步,我都挺意外的。我原本以为达到这个成绩,至少得1年呢。”
杨疏乙见他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很是活泼,也被他精神奕奕的状态感染到:“看来你一直都有信心啊。这周结算出来就排名11了吧,什麽感觉?”
“什麽感觉……”柯让叉了几次餐盘中的红腰豆,发出叮叮的声音:“还不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