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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第1页)

第76章

鸦雀无声的剧院内,强有力的八度LowC落下——这是他发出的第一个宣言。

这诡异而铿锵的前曲,一出既绷紧了每一根细微的神经,个别观衆像发现了什麽似的,瞪大眼睛丶双手合掌捂住了嘴。

一个包容的和弦终止式後,他进入慢速华尔兹的第一主题,轻盈的触键让旋律在指尖流淌,音乐在忧愁与舒缓中婉转前行。少时不间歇地多年练习,肌肉记忆形成的功力和对节奏的敏锐控制,让这一切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一段小试牛刀的琶音後,进入富有节奏感的固定音型,速度由慢渐快,快速的八分音符切入後,双手由低到高在琴键上快速跳动,像溪流经过一段乱石堆砌的闸口,在通过的一瞬间变得激进而汹涌……然後再度进入一段纯粹的琶音,河道回归宽裕,再度趋于平静——

连术很惊讶杨疏乙还保持着这样的能力。在家时,杨疏乙只有独自一人时才练琴,一方面不想打扰连术丶另一方面他也不习惯有人听着他练琴,对他来说,练琴理应是孤独的,那是一种进入忘我的状态,时而痛苦时而亢奋。

在暹粒的酒店房间内,他将电钢琴调到最小的音量,有时甚至无声地练习。这些折磨过丶也诚服过他的旋律,在手指动起来的瞬间,就能在大脑中神经反射一样投射出声音,他甚至不需要琴键,也可以在虚空的间距中找回肌肉敲击的记忆。

那是从小练习演奏的人才能理解的丶挥之不去的绮梦。

在号角一般的两小节後,正式开始第二段优雅平和的主题。

至此,杨疏乙紧蹙的眉头得以舒展,像回忆起武学的一招一式那样,他得心应手地见招拆招,手腕行进之处手指如机械控制般精准地翻飞,双手在不同的节奏型中奏出华丽的乐章。

琴曲何其轻易拨动听者的情绪,从噩梦的低谷升腾入天堂的明亮之中只需一瞬之间,一些出其不意的俏皮音节在他的手指里跳动时,屏幕捕捉到他微微掠起的嘴角。接着是一整段降E大调松弛而舒缓的旋律,不变的左手和弦安抚着方才紧张的情绪,剧场化作某座山巅,那温煦的暖阳融化了春雪,晶莹的雪水活泼地汇入山涧灵泉。

这曾是他最喜欢的章节,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少年时代的杨疏乙靠着这段简单优美的旋律,放肆地偷懒。只要琴声不停,家人就以为他在刻苦练习,殊不知,对他来说这一章节就如吃饭一样简单。

唯一能懂他琴声的人,没有在他的回忆里留下一丁点足迹。

过去的很多年里,杨疏乙不愿重奏这首曲子,就和他不想和父亲丶家人联系一样,他的人生从进入大学後被他手动割断。杨肇不赞成他往影视发展,认为那不是他该走的道路,或者说,杨肇认为只有重复他母亲的道路,才是他人生唯一的命题——也许这是母亲的执念丶或者杨肇的执念,杨疏乙并不关心。在同年龄组里每一次断层第一的表现力,并没有让他对这条路産生任何兴趣,杨肇对他的冷漠和狂妄极其恼火,却束手无策。那怕儿子在另一个事业上做出些许成就来,他也不为所动。

令人烦闷的回忆片段参杂在这段明亮的叙事中,他终于来到这一末尾,用两个低声音阶对这美丽幻想做出不和谐的最终警告,将戏幕推向一段于无声中惊起的爆雷。不安的宣叙调在自由的抒发下愈发紧张惶恐,好似万人在泥沼中奋力的挣扎,在濒死之际终于挣脱死亡的束缚,绝境中升起的大调再次推出恢弘而饱满的主题旋律。他的身体随之律动和震颤,像化入无我之境的禅师,不是他在演奏,那是琴与肉共振而出的音符。

细密的汗珠从他的毛孔渗出,音律和武学何尝不是一脉相承,气机的运转让他短时间忽视了身体正在发烧的状态,所有精力和心血都在倾尽全力完成这一浩瀚长卷般的作品。在暹粒那间小屋,他甚至没有从头到尾弹奏过这一曲目……他不过是挑挑拣拣其中的选段,借助熟悉的音律来恢复尘封已久的记忆,但他又足以猖狂到在这样的前提下,为衆人奉上这道未曾试验过的菜肴。

大戏终究揭开,在五阶循环中逐步推进到无序和混沌之中,一段着名的狂怒终章大轴登场。Prestofuoco——像烈火一样快速,无数乐迷会为这段coda献上他们最崇高的敬意,可以的话甚至将其带入坟墓。哪怕不通音律的人,在这精密而疯狂的节奏中也会失去理性的判断,这真的是手指可以弹奏的吗?这如梦如癫的演绎实则是从最慢速的单手节奏中日积月累堆积而成的冲天石塔,是海枯石烂後形成的万古山河,连杨疏乙自己都惊讶于体内没来由的洪流驱动着手指往正确的琴键行进,他太小看肌肉的惯性了。

在这最後的最後,平行十度以摧枯拉朽之力砸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三个音程贯穿整个钢琴的音域,他踩下踏板,在大厦将倾之际用血肉之躯铸成了坚不可摧的音符。

剧场归于寂静。

长舒一口气,杨疏乙缓缓睁开眼,没有评委丶没有竞演,人们不是为了这首钢琴曲而来,但他执拗地在这里完成了自己的交接仪式。擡眼间,他看到二楼包厢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起身离开,留下黑漆漆的空洞。

短暂的告别後,那些意犹未尽的影迷带着最美好的梦有序离场,杨疏乙走进幕後那一瞬间小腿脱力一软,亏得孟云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旁边的人吓得惊呼一声,急忙围上前。杨疏乙定了定神,只道是眼睛未适应光线,没注意脚下。他匆忙赶回後台,问连术是否走了。结果见到那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椅上,和克林达聊着天。

杨疏乙:“没走?”

连术:“怎麽,赶我走?”

杨疏乙:“……那你怎麽先跑了。”

连术:“不然和那两千个大姑娘挤啊?”

“别,有5个是跟你差不多的大叔。”克林达纠正。

杨疏乙失笑,又低估了连术万年不倒的涵养。

“所以,去机场?还是去酒店?”克林达接着问,看了看手表。

“机场。”杨疏乙果断道。

连术拿起外套,给他也披上一件,K市的冬夜虽不至于严寒,但足以入侵他高热中的身子。

“走吧,都听你的。折腾这一整天了,还是你生日。”

连术面无表情说完,再不言语。

在外人面前,两人的寡言是习惯使然。

杨疏乙和助理们坐上飞往暹粒的客机,连术和克林达则坐上返航B市的公务专机。两架飞机在各自的航道上,渐行渐远。

“我可跟你说了,暹粒还有人等他呢。”

公务机上,克林达坐在连术对面,端着一杯马提尼。柯让错过药检的事可大可小,早前已经有人在工作群里汇报给她这个总管上司了。

“你没看他最後慌神的样子?”

“啧,你觉得他心里还顾及你啊?”

连术托腮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云层之上的月亮很近丶又很远。

“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换我的话,是我想要的我就不会放手。开什麽玩笑,屁大个孩子也敢跟我抢?”

连术笑道:“你啊,多修炼几年再来给我支招吧。”

到了他这个年纪,在什麽时候雷厉风行什麽时候静观事变,心中自然有自己的节奏在。连术也时常感慨,过去在商场风口沉浮的时候,他是最年轻那一波,这个行业是新的,关注的领域也是新的,永远都在注入年轻的血液,渐渐的自己就变成老的了。他虽然不服老,但心态上未必还能年轻气盛。有些事看得淡,放手也容易,就像再得力的副手如果要脱离他出去另立山头,但凡人家下得了这个决心丶鼓得起这个胆量,他无不大度欢送。

他自认自己这座山永远不会倒,再多的山头也不如自己这座高,就算平行路上再无交集,他连术也担得起所有人的遥相仰望。

但感情这件事是否也是如此规律,连术叹了口气,不无失落,决定回去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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