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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1页）

第9章

出了这栋建筑再往深里走，便是带座位席的室外硬地球场和巨大的中心球场，旁边甚至还有一片区域划出了红土场地，精心维护的棕榈树点缀其间，柯让瞬间有些想念地中海吹过的带着湿咸的暖风。红土丶热砂丶海洋，网球这项运动的魅力之一便是不同场地赋予的异样风情。

“这是唐禧阳教练，是我们这边俱乐部的金牌教练，他主要培养青少年球员，手底下有好些学员已经在参加ATP青年赛了。”晒成黑啤色肌肤的男人腼腆笑了笑，年龄看着30出头，身材尚不如1号面试选手厚实，但网球不是由肌肉厚度决定技术的运动，大部分网球选手都偏瘦高。

“您好！我关注你很久了。”唐教练道，若是关注职业圈的人，必然不会忽略这位年轻选手的。

一阵寒暄按下不提，先是认真热身，然後以球会友。

从底线对拉开始，恢复肌肉记忆。在过去的几年里，柯让几乎没有这麽长时间的打球空窗期，哪怕出现小伤病时，局部针对性的训练也没停过。但偶尔停一停并不是什麽坏事，很多球员都经历过这样的调整期。

当一个选手连输或连胜时，两种极端状态对心理和生理的影响会使人判若两人。球迷打趣时会将比赛上的瞬息万变称为“玄学”，实际上是人的情绪这个极其精密的仪器在与球场中的每一寸气流博弈，而气流中夹杂着无数或正面或负面的因子，当博弈成功了就会呈现喜闻乐见的“惊天大逆转”，当博弈失败了，也许就是让看客嘲笑的戏剧性场面——球员情绪的失控，总是被大家热议。看台上的一声咳嗽丶球场上爬过的一只壁虎丶运动毛巾上被压折的标签……随便一丁点异动都可以分走运动员高度紧张的心神，更不用说当发生判罚上的争议丶恶意的嘘声丶对手的挑衅等等意外时，如何保持稳定的情绪是每一个选手的必修课。

如今，可笑的休息室事件虽已抛之脑後，但持续输球的感受始终在他的每一个细胞里盘踞，连吸入的氧气似乎都要被它们分走些许。有时候哪怕自认为情绪机器运转良好了，但当实实在在挥动球拍的时候，在击打的一瞬间身体也会被告知——有颗螺丝卡住了。

挥拍的瞬间，柯让又看到赛场边他那空无一人的球员包厢——那里原本是教练团队和亲友的位置。持续的非受迫失误遭到观衆不耐烦的嘘声，在“我VS全世界”这场比赛中，真的有人可能获胜吗？每次打完最後一颗球，对手与他网前握手时，柯让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同情。他们明白失去教练团队是什麽後果，孤军奋战的小孩看起来一定很可怜。

并非指教练在球场上能对球员有什麽直接的帮助，不像其他球类比赛的暂停时间，可以获得教练的战术调整和指导，网球选手在场上是不能与团队沟通的，但这是一个团队工作，一个选手背後的所有工作人员就是他的隐形护盾。来自球员包厢的一个肯定的眼神丶一次起身鼓掌丶一句简单的叮嘱，都可以成为选手的定海神针。

在与唐教练拉拍热身的过程中，柯让控制不住思绪的翻涌。

显然这被教练捕捉到了。

“你心不在焉。”隔着球网，唐教练的语气很平静。

回到场边的休息区。小赵很贴心递上毛巾，但他身上一点汗没出。并非说教练喂的球太简单，而是他没有进入状态，没有调动每一寸肌肉去打每一个球。网球看起来是用手挥拍的游戏，实际上它用的是全身肌肉群组成的动力链。

“抱歉，我正在克服。”

“我听说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新的教练确定下来後，就会回欧洲训练？”

“是的，前提是先敲定教练。”

“之前看你的比赛，我觉得技术上没有明显瑕疵丶或者短板，”唐教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但我看不到你的求胜心。”

“当然，我没有执教过你这个级别的球员，”他继续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在比赛中打法很灵活，能看出每一个球都想去试探对手的应对，有时候落後了也会大胆地换打法。很多年轻球员容易情绪波动，你看起来不同，你既不会被场外因素干扰丶但也没有顽强的执念。我说的是以前的你。”

言外之意是，最近的柯让远不如以前。

”你再说我可要哭出来了。”不想正面回答，柯让自己打趣。

一旁的小赵先笑出来。

“哎哟，你一定没问题的。我现在觉得你这小孩儿心理素质可好了，想法又多，在这儿打几天散散心，一定能克服。”

唐教练挠挠头，“我的话不好听，但我本意是非常希望你能打出成绩的。毕竟也算半个亚裔，亚洲人在这个运动上留下的名字太少！”

被唐教练寄予宏愿後，继续训练。切削丶截击丶高压，轮番练了会儿，以找回手感为主。这个球场清静的氛围逐渐受用起来。潜意识里为了证明自己是有求胜心的，于是每一个球都主动去发力，垫步丶侧身丶拉拍丶挥拍，柯让全神贯注寻找那些重要的击球灵感。

也不知过了几时，太阳往下掉了几寸。馀显和小赵从外面过来，柯让甚至没发现小赵刚刚离开了一阵。

“柯让，你想试试这里的红土场地吗？”小赵语气带笑，大声问道。

“来试试吧，我们董事长也在练球，听说你过来了，邀请你打个指导局！”馀显接着话说。

柯让停下来，手里转动着球柄，“和电影明星一个车来那位？”

”对对，我刚刚过去跟融世体育开了会。原来连董一直是网球爱好者，体育经纪公司也是他牵头创立的，这次同时签了好几个领域的潜力运动员。以前我们公司和融世资本合作过，你姑姑和连董也有交情，正好就二次合作了。”小赵语气露着兴奋，也许会议开得不错。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柯让也不好拒绝。和业馀爱好者打球，其实很难把握度，他一般也就和朋友玩玩。

“是不是你的电影明星也在，所以你这麽激动？”途中柯让小声逗小赵。

“啊？他会在吗？！我还真没往那儿想……“小赵眼睛瞪得溜圆，“杨疏乙一直在跟组委会开晚宴的流程会啊，对了，晚宴我给你确认了，果然融世是给你安排了名额的。和你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名中国选手。当中最强的是顾之斐，你知道她吗？“

“知道，她的WTA排名不错。”

顾之斐是中国籍女单选手里，在女子职业网球WTA联赛里近几年成绩最好的一位，国际关注度也挺高。

“嗯，她去年就签了融世体育，商务方面的数据也特别好。”

小赵一路给他灌输了大量开会的信息，至于他们最关注的教练团队的问题，融世体育给出了一个名单，上面果然有柯让想要的那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