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苗苗冷情道:“你先担心自己。”
田俊杰吃瘪:“……”
此时,秦槐云早已魂飞千里:“我错了,我想回家,我再也不自以为是了。”话落,她呜呜哭起来。
妹宝拍拍她的肩膀,聊做安慰。
“你们都不怕吗?”秦槐云抽抽搭搭地说。
钱苗苗说:“怕什麽?父母还在等着我们呢,大师兄也在国内,再不济,还有秦师公,再再不济,还有梁先生,这几位各有神通,有什麽好怕的?”
又是一颗定心丸,秦槐云抹去眼泪,再不说话了。
妹宝也垂眸,沉默盯着脚尖。
“我们的苦难是暂时的,而他们……”钱苗苗木然地望着拥堵在这窄道中,密密麻麻的人群,没有把话说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的手机都阵亡了,现在连白天黑夜都辨不清,阴暗逼仄的环境丶恶臭憋闷的空气,更是在无形中拉长了时间,害怕归害怕,心大也是真的心大,又或许是累坏了,也吓坏了,精神值透支到某种极限後,仅凭毅力就撑不开眼皮,秦槐云和田俊杰背靠背地打起盹。
背後响起鼾声,钱苗苗蹙眉望了两人一眼,似探究鼾声的来源。
妹宝转眸,“噗嗤”一笑。
“他俩真是绝了。”钱苗苗忍不住吐槽,“追悔莫及崩溃破防的是他俩,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的也是他俩,现在呼呼大睡的还是他俩!”
妹宝没良心地替两人解释了一下:“与其在绝望中清醒,不如在恐惧下睡一觉,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钱苗苗垂眸,纵容地弯了弯唇角。
又过了会儿,从通道尽头挤进来一个女人,一路用英文喊话,哈勒丹尼的百姓们听不懂,便由他们的军人和医师用当地语言翻译一遍,但一路走来,人皆沉默。
转眼走到了这边,钱苗苗攥着包的手紧了紧,再三犹豫,仍是放弃了,是妹宝举起手来,喊了声:“Here,wehave,你要的酒精丶药品和绷带,ethylaledie,ban……”
女人望过来,面露惊喜,也惊讶:“你们是……”
是了,此情此景下还能遇见同胞,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蜀绣小分队贡献了自己数量有限的急救包药物,跟着那位无国界医生离开了这条甬道,转去了更宽敞的地方,但依然在地底下。
那位医生叫林遇澄,据她说,她此次来哈勒丹尼,是因为边境爆发了一场疫病,病源不详,已有死亡案列,哈勒丹尼求助国际组织,于是她作为医疗队的第一批成员,来到了这里。
不料病源还没核实,战争爆发了。
在林遇澄的协调下,哈勒丹尼的军方联系上了大使馆,这才知道,桥那头的民用机场已被炸毁,大使馆要通过军用机场组织撤侨,而军用机场,恰在桥这边。
他们被困在战场核心区,随时都有轰炸再来,林遇澄请求军方务必想办法将妹宝几人送去侨民集合点,军方感到为难,除非……
钱苗苗于是从背包夹层,掏出一面国旗。
等不及天亮,几人开车,扬着国旗,一路有惊无险,很快抵达侨民集合点,在这里,也和丁映团聚。
他们下塌的旅馆已被夷为平地,丁映听说时,直接吓晕,醒後就哭,所以她是顶着一对睁都睁不开的肿泡眼和大家团聚的,然後,免不了一场喜极而泣。
蜀绣班子赶上了第二批撤侨,但因战况复杂,无法立即开展武装撤侨,大家于是在哈勒丹尼某个边境城市中转。
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处一个怎样的环境,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卷着风沙扑来,直接将丁映抱进怀里。
跟在後面的几个年轻人都愣住,然而还没来得及震惊或是感慨,丁映推开秦戎征,擡手,“啪”的一声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秦戎征捂着脸,红着眼睛注视她。
丁映又扑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此时无言,却胜千言万语,几个年轻人跟着湿了眼眶。
唯独妹宝没有,她根本无法将目光聚焦在这对别扭又甜蜜的夫妻身上,她自始至终望着秦戎征的身後,不远不近的地方,他那样漆黑的一身,因苍茫的背景和悬浮的风沙而变得灰扑扑,肉眼可见的,凝了汗水的发梢沾了尘,微微往下塌,但丝毫不影响他清隽温雅的调性,只是在此萧条景色下,又无端生出孤孑之感。
他依然是那个一意孤行,冥顽不灵的梁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