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宝去给阮多宝倒水,递给他时,才注意到他不太礼貌的视线,恼火道:“二哥,世叔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
阮多宝像是醒神,睫毛一颤,视线收回後睨她一眼,接过水:“他这个样子……”
“阮多宝!”妹宝警告的口吻直呼他的姓名,猛地一下把他震慑住,“你来看我是好意,我受用了,但你再这样轻视我丈夫,我就要请你离开了。”
阮多宝张着嘴,唇瓣抖了下,掌中纸杯被缓慢捏扁,最後一口把水饮尽,顺手丢进垃圾桶,目光跟着落进垃圾桶。
要问梁鹤深当时是什麽想法。
没有因舅子爷的轻视而生出的委屈,也没有因为妹宝的护短而生出的感动,只有两个字——完了。
果然,男人自有自己犀利的注意点,阮多宝一时间都顾不得会惹妹妹生气,冲上来就拎起梁鹤深的衣领,怒眼圆瞪,无声说着很脏的字句,任妹宝如何在背後拉扯他,他自岿然不动,但到底是举着拳头没往下砸,恨恨咬牙说:“梁鹤深你个狗东西,都这样了,还不干人事!”
“……”这话不好反驳。
妹宝还在“啪啪”打人,大喊着解释:“他哪里不干人事了?”
“不是世叔,你现在可能都见不到了我!阮多宝!”
阮多宝最终还是松手,磨磨牙拍拍手,不屑说:“你哪只眼睛看我要打他了?”
妹宝生气地说:“我哪只眼睛看你都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阮多宝冷哼一声,转身捏捏她的鼻子,用了些力气,捏得她哎唷一声,又说:“那不太欺负人了?走,我饿着呢,带我吃饭去。”
妹宝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他是你妹夫,你做哥哥的做什麽都要让着他一点,不要把他当大哥对待,他又打不过你!”
梁鹤深:“……”不是,这种话不能走远了再说吗?等等,怎麽就断定他打不过了?
梁鹤深气得青筋暴跳,有点无语。
大清早,本该兄妹和睦温情的一次见面,匆匆又混乱地结束了。
阮多宝也忙,生意场上很难挪出真正的空闲,工作行程还有各种应酬都排满了,他不放心,过来看一眼,看过就得走,另外出了这种事,他不傻,料想得到梁家人对妹宝会有什麽态度,过来一趟,纯是示威。
临走时,回想病床上那个画面,扪心自问,确有不忍,但再不忍,也比不上对自个儿妹妹的心疼和不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她,怕不怕梁鹤深那个样子。
妹宝的回答很诚实——怕。
怎麽会不怕?但爱和心疼,早已填满了那恐怖的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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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伤口拆了线,梁鹤深就办理出院,准备回家。
这几天,妹宝一直在医院陪他,VIP病房各种设施应有尽有,生活上没有不方便,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梁鹤深不允她回家,送餐的不是乔舟,就是杨雯,萧晓洋再没出现过。
心里隐约有几分担忧,更有几分失落。
如果真是……那也怪不得梁鹤深谨小慎微,想着安装人工摄像头了。
回到家中,石头终于落地,但并不是好消息。
萧晓洋离职了,管家一职由杨雯暂代,满屋人惆怅,一种噤若寒蝉的氛围,连小白和阿黄都有几分低落情绪。
别墅应当是被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妹宝注意到很多家具丶摆件都移动了位置。
梁鹤深一回家就去洗澡,换上家居服去了书房,他现在只能戴临时假肢,没办法正常走路,工作又切换成居家模式,妹宝也要预习功课,两人都在书房,一个占据明亮的书桌,一个占据舒服的沙发。
过了好久,书房里只剩了妹宝这边时而响起的翻页声。
梁鹤深就像在神游,目光幽静地盯着电脑屏幕,应该是在浏览文字内容,某些项目资料丶合同或者其他复杂东西,看到疑问之处,就蹙蹙眉,偶尔也垂眸,摩挲指腹思索片刻,很轻地敲几下键盘,然後又恢复成一副淡薄表情。
“看我那麽久,有话要问?”他忽然说,声音沉沉的。
妹宝怀疑他是在沙发这边安装了监控,投映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不然,他怎麽能连视线都没擡起来过,就透过高高的沙发背,窥视到她的小动作?
“过来。”梁鹤深把电脑屏幕稍往下扣了点,擡手向她招了招。
妹宝放下书,起身走过去。
靠近了,梁鹤深把她揽进怀里,双腿分开,让她坐在自己的左腿:“想问萧叔?”
妹宝转眸看他,看到他眸中一片清宁匀净的光,柔和之中带着些破碎感,一时替他气愤丶委屈和难过:“我问他做什麽?您还肯叫他一声叔,可他却是想要我们的命。”
她去捏他的唇,凑过去轻轻碰了下,才闷声说:“您也不准再叫他萧叔了,老东西坏极了,快把他忘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