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她自己先忍不住。
回到病房,还挤着满满当当的人,声音也乱,脚步停在门边,妹宝擡手拉住正要推门往里进的杨雯,沉默着摇头。
两人再往天台走,走廊尽头未及拐弯,背後门开,冷和雨的声音穿透而来:“妹宝!”
她跑过来,微俯下身,仔细检查:“你没事吧?”
妹宝笑了笑:“我没事,毫发无损。”
“屁咧。”冷和雨眼圈泛红,翻出湿巾给她擦脸,“你脸都还是脏的,裙子也破了。”
穆宇川闻声也从病房出来,合拢门走过来,顺手燃起一支烟:“小舅没事,你别自责,这事儿跟你无关,是梁家的问题,但你也该谨慎些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冷和雨看他一眼,眼神微露凌厉。
穆宇川于是噤声。
冷和雨回过头,又问妹宝:“你要进去看看小舅吗?”
妹宝说:“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吧?我待会儿再进去。”
“也好。”梁老爷子爱子心切,梁鹤深之前遇恐袭,现在遇车祸,每件祸事都跟妹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免有失分寸惹她难过委屈。
冷和雨不再说什麽,陪她往天台走,没待太久,被连环call回去继续拍夜戏了,走前再三强调,让她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别自责。
妹宝故作轻松,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会自责。
杨雯跟萧晓洋回南苑小榭取两人的换洗衣物,妹宝于是独自在天台坐了会儿。
从这个角度遥望霓虹城市,又是一种别样风景,四面八方都是热闹灯光,一些高高在上不可攀,一些影影绰绰闪烁脚底,衬得医院这冷白光束无端有种凄清冷寂之感。
盛夏,冷。
这是整体的感受,围剿她整夜的感受。
再往病房走,梁家的人都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梁鹤深的朋友——程奚音和周郁,连姚宁悦都在,门缝漏出里面含糊的对话声。
“还有些检查报告没出来,目前看着是没问题的,连点皮外伤都没有,啧啧,这哪里是妹宝,这是福星。”这是程奚音的声音,“估计就是吓得够呛!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联系心理医生,给她做下疏导。”
梁鹤深温声说了句“谢谢”。
“你也多想想自己吧。”程奚音又说。
“我没事。”他语气透着无所谓。
程奚音咽咽嗓,无奈道:“行吧行吧,你觉得没事就没事,小心伤口别感染,你右边这个再出点问题,连假肢都不好穿戴了。”
梁鹤深顿一下,笑说:“这话别在妹宝跟前提。”
程奚音觉得难受:“你担心她自责?”
梁鹤深没犹豫,低沉语气中带着点无奈的笑:“我是怕她嫌弃我。”
程奚音一时语塞,姚宁悦笑了声,周郁适时插进话题:“刚才老爷子和两位姐姐都在,有些话我不好提,深哥,你车库里的车,就算是放那里吃灰,维护保养我爸可是一点没敢省,那刹车能说失灵就失灵,还赶巧是你和妹宝在一起的时候?”
沉默须臾,似乎在场人都在思考。
程奚音说:“人命关天,别乱猜。”
梁鹤深合上报告,轻放在床头柜,口吻闲淡:“跟你说过的,要叫嫂子。”
周郁抱臂,翻个白眼:“……”
“我清楚这其中的勾勾绕绕,是时候理顺了,别操心,我会料理仔细。”梁鹤深语气深沉,俨然是不容质疑的态度,视线再递给程奚音,蹙眉问,“妹宝呢?我把人交给你,结果你自个儿回来了。”
她耸耸肩膀,笑说:“那估计是跑了?我总不能把她当小狗拴起来吧?”
看梁鹤深脸色不好,又言归正传:“她心情不好,由她自去走走,散散心去!再说我带她回来,刚才这里人挤人的,你能保证梁叔叔能给她好脸色?儿子和儿媳能是一个地位的?”
一堆话乍听很有道理,仔细一听只让人烦。梁鹤深想到妹宝那不为人知的病,眸色暗几分,声音变冷变硬:“去找,我现在不方便走路。”
程奚音十足变态,偏爱看老古板着急上火的样子,笑得揶揄:“真不要你了,找回来有用吗?”
“好了,别开这种玩笑,我出去找。”姚宁悦提起包。
妹宝慌张後退,赶紧跑向走廊尽头,装作是刚回来的样子。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但又不像,孩子只会害怕棍棒,而她害怕温声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