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佛正对客厅那面通天大亮的落地窗,妹宝这天立在窗前,原本在记单词,不知怎麽走了神,就看着雪人笑佛发起呆。
梁鹤深这些日子因为天气影响,残肢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居家工作,这天看见她走神,便过来,从背後抱住她:“想什麽呢?”
他低头看一眼她手里的单词本,又问:“记住多少了,就敢走神了?”说着便想吻她,圣诞节,家教老师请假了,杨雯去处理妹宝的学籍资料和高考报考事宜了,周郁要出去野,萧晓洋没事不会随便来主宅。
梁鹤深晃了眼背後的沙发——还没在这里做过。他现在满脑子也是乱七八糟丶不堪入目的东西,但食髓知味,乐在其中,他若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年龄,那真是恨不得一整天都黏在妹宝身上。
但馀光一扫,看到那尊弥勒佛了。
“……”刹时偃旗息鼓,怏怏撒手走开,边走边给萧晓洋打电话,让他把外面雪人铲掉。
接到电话的萧晓洋一脸莫名,去铲雪人,心中默念八百遍“佛祖慈悲,勿怪勿怪,善哉善哉”,扭头,看见两人一猫相处得温馨又和睦。
梁鹤深坐在沙发上,坐姿松弛但并不显得吊儿郎当,腿上搁着一只银色笔记本电脑,一只手搭在沙发抱枕上,一只手落在电脑键盘上,茶几上照例是摆着一盏茶,烟云袅袅而升,氤氲着那张矜贵养眼的脸庞,没见他敲什麽字,像走神,又不像,时不时瞄一眼腿边的妹宝,像在监督,又像在偷看。
——挺有趣。
萧老头偷笑。
再看妹宝,她跪坐在地毯上,伏案写字中,眉心紧蹙,时而咬咬笔头,时而耸耸嘴巴,好像是遇到了很麻烦的一道题,原本宽敞的茶几被她铺得凌乱,各种书本丶试卷堆叠在上面……小白就趴在那堆书本中间,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嗐!有人清闲有人忧愁啊!
风平浪静的圣诞节,到下午,秦槐云给妹宝发微信消息,邀她去滑雪。
外面天光难得的明媚灿烂,万里湛蓝无一片云絮,也没有鹅毛大雪满天纷飞,正是滑雪好天气。
妹宝瞄一眼手机,再瞄一眼梁鹤深,他这次是真在处理工作了,眉心微蹙,脊背挺直,很严肃的模样。
妹宝打开微信悄悄回:我要问问世叔。
秦槐云很快回复:好的好的,劳逸结合有利于学习进步,好好跟世叔商量,他肯定会同意的。你家住哪里呢?我们开车来接你,装备都准备妥了,你来个人就行。
妹宝回了个“嗯嗯”的猫头表情包过去,又噼啪打字,干脆利落地报了南苑小榭梁宅的地址。
放下手机,她回头看一眼,视线很快收回,继续做数学题,等唰唰心急如焚地做完最後一道,批改好,又看向梁鹤深。
“什麽事?”他擡起眸,“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妹宝抿抿唇,小声问:“我可以出去玩吗?”她扯过桌子上的试卷,刚才的那张数学试卷做到了122分。
梁鹤深愣了下,暗自感叹金牌家教是挺牛掰的,心里愉悦,面上便露出和颜悦色一笑:“说吧,想去哪里玩?”他说着就阖上了电脑。
妹宝欲言又止,最後还是说:“去跟师兄师姐们……滑雪。”
“……”梁鹤深笑容僵硬,凝固几秒,眨了下眼,又默默打开电脑,喉中哽了下,最後还是不冷不热地说,“想去就去吧。”
妹宝瞬间蹿起来,蹦上沙发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丝滑地吧唧一口,然後起身溜了:“谢谢世叔,我去换衣服了!”
那套动作行云流水的,充满了即将拥抱自由的兴奋和快乐,以及对他满满当当的敷衍,梁鹤深扔开电脑去捉她,都没捉到,只能对着那像风一样远去的背影喊:“你穿厚点!注意安全,不要急,我让周叔来……”
算了,影子都飘没了。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可他也不能把她拘成和自己一样,暮气沉沉的样子。
桌子上的懒猫睁开眼睛,淡定地瞅他一眼,在妹宝的试卷堆里伸了个懒腰,後腿一蹬,轻快地蹦上沙发,蜷在了他的腿边。
——惺惺相惜丶相依为命的一人一猫。
妹宝去换衣服,梁鹤深本想打电话给周凛让他开车过来,结果打眼往入户区一瞧,外面居然已经停着一辆车了。
秦槐云收到妹宝报的地址,一行人就已经开车往这边来了。
车里,四个寻着地址来的年轻人,除了秦淮远,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秦槐云大拇指指指窗外,啧啧两声:“师兄,这豪宅什麽水平?”
秦淮远不屑地看一眼:“中等水平,算不得厉害,这户型在这别墅区也是普通的,远比不上红谷那片老宅。”
“那不是废话吗?”田俊杰笑说,“那边的房子都有市无价,要麽是名胜古迹,要麽是古董。”
钱苗苗都不想参与这种话题。
秦槐云又扒着座椅靠背凑到前排两位男士的耳边,忧心忡忡地压低了声音:“妹宝可说了,她的这位世叔,其实是她的未婚夫,但我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小丫头看着太单纯了,搞不好是被骗了。”
钱苗苗当即在她身边扯了个白眼。
田俊杰点点头,摸着下巴看向秦淮远:“这话题只有大师兄有资格答了,豪门不都讲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商业联姻啥乱七八糟的吗?妹宝看着家境不差,很可能就是两家联姻。”
“这就是最糟糕的!”秦槐云挤眉弄眼地说,“妹宝才十八呀!她家人就敢为了金钱权力把她卖给别人,还是一个残疾人!比她大那麽多!”
“别瞎猜了,妹宝只是单纯,并不是傻瓜。”秦淮远皱皱眉,他不想车内在谈论这种话题,尤其是谈论妹宝,“等她再大一些,有所见识後,自然会明白这种包办婚姻是对女性自由和权力的束缚,她若想要逃离现状,我们帮助她就行了,现在担忧得再多,都毫无意义,她只会觉得我们多管闲事,讨厌我们插手她的私事。”
钱苗苗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秦槐云耸耸嘴巴,坐回座位:“……我就是担心,大师兄,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秦淮远咬了咬後槽牙,上次红谷酒楼饭後分道扬镳,他和秦槐云同行一段路,去便利店买矿泉水时,碰见了妹宝,正想同她打招呼,又看清了她正盯着的货架。
——BY套,各种各样丶五颜六色的BY套。
别说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姑娘,就是秦淮远都不好意思这麽明目张胆盯着那排架子看。
秦槐云当即把他扯回货架後面,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