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地接过,用指尖抠了抠盒子上的暗纹,低声道,“我可以现在就拆麽?我想现在就拆。”
他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擡手蹭去发梢落在颊边的雨珠,瓮声道,“你想什麽时候拆都可以。”
夏照萤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垂眼,翻转着纸盒,慢慢拆开。
被解开的蝴蝶结丝带被若有似无的风吹拂起来,绵缠在她的指尖。
她蜷起手指,将丝带含进掌心,另一只空闲的手将礼物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有些愣神——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粘土人偶,短卷发的少女笑容明媚,抱着一束绚烂的绣球花,似在奔跑着,裙摆翩跹,脚下是一地散落的花瓣,深浅不一的斑斓色彩,闪烁着熠熠的粉末状的光。
夏照萤认出人偶身上的裙子是自己之前穿过的款式,联合其馀的外貌特征,更加确认这就是根据她的形象做的。
制作得很精良,但又是不那麽贴近现实的失真,看着很可爱,又不至于让人感受到恐怖谷效应的悚然。
“……谢谢。”她颤着声线,双手紧张地护在粘土人的下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摔了,“真漂亮……”
再将手中的粘土人举高一点,迎着不那麽亮的路灯的光,她惊讶地发现被人偶搂着的那束绣球花是晶莹剔透的质感,折射着滟滟的流光,是和人偶截然不同的两种质地,更像是……
“玻璃?”她伸出手指轻戳着,指甲不小心磕在花杆上,敲出了清脆的声响。
“对,是灯工玻璃。”他勾起唇角,带点邀功似的得意,生怕她听不清似的,音量擡高了两度,“这几支绣球花都是我烧出来的。”
“嗯?”她似笑非笑地擡起眼,故意说,“只有绣球花吗?我还以为这一整个都是你亲手做的呢。”
他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下来,耷拉着脑袋,“我本来也想这样的,但我……”
他擡起手,一张一合地活动起手指,简单的动作间透着莫名的拘谨和笨拙,他神色懊恼道,“我的手太笨了,没办法把粘土捏得像你一样好看,我怕你……”
“没有的事,你的手一点儿也不笨。”
夏照萤缓缓将人偶抱在怀里,粘土和玻璃都冰凉的没什麽温度,但她还是感觉手心热烘烘的。
胸腔里酝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既轻盈又沉重,疯狂膨胀着蔓延到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我刚才就是和你开开玩笑,没有不满意的意思。”她仰起脸直视他的眼睛,一脸认真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谢谢,今年的生日,好像真的没什麽遗憾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爸爸在祖国的另一端工作,没办法赶回来和家人团聚吧。
但是过满则亏,凡事留有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她以後还会有很多个生日,陪伴在身侧和她一起分蛋糕的人会越来越多,然後越来越少,尽早习惯这种缺失,也不是什麽坏事。
“我其实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但你来得好突然,我着急下来,就忘了带了。”她细声细气地说着,爱不释手地摸着人偶,还是选择把它放回了盒子里,这样才感觉安全了些。
他连忙道,“没关系的,你人下来就够了!”
她嗯了声,“那等下次见面,我再送给你。”
他讷讷地说了声好,然後就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出声,周遭空寂,安静得夏照萤甚至能听见飞蛾在灯下扑棱着翅膀的声音。
他今晚好像格外的笨嘴拙舌,夏照萤心想,明明以前挺会说的啊。
于是在绕着路灯盘旋的飞蛾又一次撞在了灯泡时,夏照萤主动开口,“我下来多久了?有十分钟了吗?有什麽事你还没说的话,可要抓紧了。”
他被这样一催促,脸颊涨得更红了。
“我丶我本来,是计划在你拆礼物的时候就见缝插针对你告白的。”他弯腰拾起车篮里的花,抱在怀里,下半张脸被缤纷多彩的鲜花取代,只剩下一双莹润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夏照萤。
“但你看到礼物的反应好可爱,我……好高兴,就把提前准备好的词全给忘了……”
夏照萤看着他无所适从的眼睛,唇角微微抿起。
“现在告白也不晚的,”她轻声道,暗含着鼓励,“忘词了也没关系,我本来也不喜欢听什麽长篇大论。”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乌乌的眸子在昏黄的光里映着柔软的水光。
“我喜欢你,夏照萤。”
他长久地凝望着她,一字一句,温柔坚定地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度过今後的每一个生日。”
告白的话语连同那捧绚烂妍丽的鲜花一起被送到了夏照萤的面前,她的心神有一刹的恍惚。
虽然曾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被告白的场景,但当真正身临其境,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像幻想中的自己那样从容淡定,反而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她僵硬地伸手接过他送来的花,强压着心底噗噜噜冒出的羞涩,佯装自然道,“好吧,那我接受你的告白了……”
顿了顿,她放低音量,短促地衔接上一句,“我也喜欢你。”
语速快得生怕别人听见一样,让本还有些紧张的童昕让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