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在穹顶的水晶灯倾泻下碎钻般的光,折射在贺屿深苍白的颧骨上。
他攥着摄像机的手指骨节泛白,微微颤抖。
婚礼司仪的声音穿透宴席喧嚣,重重地击打在他耳膜之上。
“有请新郎新娘登场——”
逶迤红毯尽头,漆白大门在粉色花瓣雨中缓缓开启。
身着繁复白纱的乔曦念轻挽周瑾年的手臂,踏着红毯缓缓走来,鱼尾婚纱在行走间泛起珍珠贝母般的光泽。
当周瑾年将婚戒推入她无名指时,贺屿深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心碎。
雪色白纱为风掀起,缱绻的淡粉花瓣落于她的发间,愈显娇媚万千。
她脖颈处蜿蜒的烧伤伤痕尤在,但在洁白婚纱的映衬下,仿佛一株从灰烬里开出的白山茶。
贺屿深手中的红酒杯骤然碎裂,血色混杂着酒液滴落,即使玻璃碎片刺进手心也浑然不觉。
“乔曦念!”他暴喝一声,撞翻椅子暴冲上前,却被周瑾年的黑衣保镖狠狠钳住手腕,挣脱不得。
“你们怎么敢……”贺屿深目眦欲裂地盯着乔曦念无名指上的钻戒,钻石折射出刺目的光晕,让他眼珠一疼。
周瑾年垂眸轻捻手中檀木珠串,佛珠轻擦过贺屿深腕间突突跳动的动脉。
“贺总,佛说强留的因缘皆是孽。”周瑾年的掌心温柔地覆上乔曦念的指尖。
“既为宾客,观礼便要守规矩。”
佛香与血腥气在空气中交融,乔曦念耳垂的钻石坠子掠过贺屿深眼前,在他的视网膜上刻下冷冽的弧光。
“贺屿深,三年前,我替你顶罪,三年后,你亲手将我送入地狱。”
“然而,现在……”她缓缓举起酒杯,杯中深红酒液在灯光下愈发潋滟,与周瑾年无名指上的银戒交相辉映。
“我和贺先生两不相欠,各生欢喜。”
随后,她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与周瑾年携手交握,十指相扣。
众宾客哗然,议论纷纷。
贺屿深突然举起摄像机嘶吼道:“你以为换个男人就能洗清罪孽?”
他颤抖着双手,按下摄像机的播放键,“我就让你未来的丈夫看看,你当年是怎么害死倾倾的!”
车载录像的雪花屏颤动几下,待看清车载录像的画面时,贺屿深心上涌出剧烈疼痛!
摄像机的车载录像里,传来贺倾倾惊恐的尖叫声。
——“哥,刹车失灵了!”
镜头剧烈晃动,后视镜里闪过副驾驶上贺倾倾惨白的面容和后座上乔曦念的婚纱裙摆。
下一秒,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穿透画面,定格在卡车逼近的瞬间。
“不……这不可能……”
贺屿深踉跄着后退几步,潮水般的记忆如锋利冰锥刺穿他的颅骨。
他看见自己染血的双手垂在方向盘上,看见后视镜里乔曦念扑向贺倾倾的残影,看见救护车上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告诉警察是我开的车!”
沈苑腕间的珍珠手链骤然断裂,珍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纯白大理石地面上。
她惊慌地拽住贺屿深的衣袖:“别信这个伪造的视频!乔曦念就是想……”
“滚开!”
贺屿深狠狠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后退,碎片般的记忆在血管里奔涌,让他头痛不已。
他想起手术醒来时,乔曦念膝盖上的浓重淤青——那是她跪在贺家门前三天,才求来的探视权。
他想起她总在夜深人静时抚摸的驾照——早在车祸前就被他亲手注销,因为他对她说,他会是她一辈子任其差遣的专人司机。
乔曦念将怀中捧花狠狠砸向他,淡粉色的玫瑰花瓣散落在贺屿深脚边。
“你终于记起来了?”她笑得眼泪坠进锁骨处的伤痕,在灯光下愈显清澈。
“这三年,每次你说‘杀人犯’,都是在凌迟那个为你顶罪的我!”
暴雨拍打着穹顶玻璃,水幕在穹顶玻璃上蜿蜒成泪痕。
贺屿深在宾客的窃窃私语声中宛如一只落汤的鸡。
他腕表内侧的合照被血污浸透,那时,十八岁的三人在郁金香花田里明媚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