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不过五分钟车程,很快就到。
在窗口报了地址电话,建了档,又挂了号。
程勉戴了口罩和鸭舌帽,背靠着护栏,不远不近站着。
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这样安静地站着。
安静地站在窗外,安静地站在屋里。
安静地站在雪地里,安静地站在海边。
四年不见,却似从未改变。
他修长的身影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重叠。
恍惚间,回到了那个蝉鸣燥热的午后。
他笔挺地站在廊下,像株白杨。
印花剥落的白衬衣,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堪称完美的五官和身形——
贫穷绝望,却又青春昂扬。
我在落地窗前,用画笔描摹他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臂和小腿。
那天,他跋山涉水来找他的父亲,也就是别墅的司机程师傅,要爷爷的医药费无果。
我给了他一万块,让他当我一天的模特。
他照做了。
画面一转,又到了滑雪场。
那时程勉活得艰难,一人打了多份工,教滑雪、教游泳、送外卖、送货,以维持爷爷的医疗和照护费。
我装不会滑雪,指定他教。
他人闷,话少,除了滑雪知识,什么也不愿意多聊。
临走那晚,他送雪板到我屋里,我趁着酒意在他耳边问他,想不想活得轻松一点。
他轻蹙眉头,笃定摇头。
拒绝了。
很快,到了那个雨夜。
他拨通我的电话:「戚小姐,您对我还有兴趣吗?」
我赶到医院重症监护室时,他弯着腰低着头,拿着天文数字般的费用单,靠在医院走廊的墙边,像株被积雪压折的青松。
我想伸手触摸他,却抓了个空。
慌乱中,喊了声「程勉」。
终于捉住了什么。
耳边,是陌生的声音。
「没事,轻微脑震荡,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就行。」
我意识不清,条件反射道:「明天还要卖鱼。」
医生:「那不行,一定不能累着,得休息。」
我:「不累的。」
眼前由模糊到清晰,彻底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紧紧捉着的,是程勉的手。
不动声色地,万分尴尬地松开。
小说《画他》第三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