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被两人一唱一和搅没了,顾孟然轻笑一声,径直走向风挡,从空间里摸出另一个望远镜,隔着玻璃眺望港口。
距离不算太远,肉眼已经可以看到码头上五彩斑斓的货柜。望远镜调大倍数,顾孟然小幅度挪动手臂,很轻松便将码头收入眼底。
宛如台风过境,地震将陵江港搅得乌烟瘴气,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货柜被尽数掀翻,歪七扭八横地躺在地上,乱糟糟一团。
矗立在码头上的橘色起重机丶机械臂被连根拔起,引桥断的断裂的裂,几乎无一幸免。
没有看到人,顾孟然将望远镜挪动到岸边,随意一扫便看到了梁昭口中的水上服务区。
虽然名字叫水上服务区,但它其实在岸边。没有岸上服务区那般精致,它就像是用钢制甲板修建的厂房,整整齐齐一排,沿岸搭建。
一圈看下来似乎并无异常,顾孟然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将望远镜对准前方平静的江面。
陵江大桥从中断裂,中间一大截桥面直接就此消失。断面支棱出来的钢筋坠着沉重的混凝土块,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随时有二次坍塌和掉落的风险。
再往前,数十艘不同型号的船舶打横停在江面上,仿佛钢铁构筑而成的围墙,将日渐狭窄的航道堵得严丝合缝。
臭鱼烂虾漂浮,江面白花花一片,随着望远镜移动,顾孟然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大件漂浮物。
紧挨港口,他开始还以为岸边或者沉船的垃圾飘了上来,没太在意,而就在他正准备放下望远镜时,镜头微微一晃,一颗肿胀腐烂的人头毫无徵兆地闯入视线。
第62章海事
*
太阳早早升起,炽热而刺眼的光芒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银白色黄江蒙上了一层金光,宛如盛夏记忆里的向日葵花田。
透过望远镜,花田一秒变尸田,明亮的阳光让视野更加清晰,密密麻麻死鱼群中,一眼便能看到那些皮肤惨白,因长时间浸泡而肿大数倍的尸体。
不是一具两具,在确认是什麽东西之後,顾孟然粗略扫一眼就看到了七八具。而後他强忍着恶心细数了一下,前方江面至少漂浮着三十具尸体。
落水时间应该不一致,尸体呈现出的状态有所不同。大部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随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血肉逐渐脱离骨架,与浑浊的江水融为一体。
极个别死亡时间应该在三五天之内,他们躺在冰冷的江水中,身体变得格外庞大,在翻着白肚皮的死鱼群中尤为显眼,像一个个鼓胀的气球,一戳就破。
为了点数看得比较仔细,一圈扫下来顾孟然发现,死亡时间不一致,但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
他们袒露在外的皮肤并不平整,手臂丶脖子,甚至鼓胀的肚子全部爬着密密麻麻红疹,大概是痒意侵入骨髓,他们身上血淋淋的抓痕随处可见。
画面有点过於惊悚,虽说地震也死了不少人,一路上没少看到尸体,但三十多具尸体同时泡在水中发烂发臭,个别几具甚至产生了巨人观,简直是惨不忍睹。
水波荡漾,风翼号彻底停稳,距离陵江港不过千米。
穿着长袖长裤,顾孟然却感觉後背凉飕飕的。
有点麻烦,他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竭力遏制喉咙里泛起的恶心感。
虽有不适,但还能忍,可他这个看得时间最长的人还没怎麽样,下一秒,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乾呕声突然在身旁响起。
明显被恶心得够呛,郑奕杰弯着腰呕吐不止。
没有吐出任何东西,纯粹的乾呕,两分钟後他抬起头,脸色煞白,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变得通红,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一瓶矿泉水凭空出现在顾孟然手中,他伸手递给郑奕杰,轻声询问:「没事吧?」
郑奕杰迫不及待地接过矿泉水,仰头吨吨吨地灌了小半瓶,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吸了吸鼻子道:「没丶没事,到底咋了?我死了吗?这是地狱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见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顾孟然又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顺带拿出一瓶风油精,均匀涂抹在两侧太阳穴。
「哎!真是见鬼了。」老爷子喝完水将水瓶子夹在腋下,果断朝顾孟然伸出手,「给我也来点,有点犯恶心。」
「我也要!」
一人抹了一点风油精,浓烈的薄荷味充斥着驾驶室,那股令人不适的恶心感渐渐被压下去,空气变得分外清爽。
风油精提神醒脑的效果名不虚传,凉意刺激着太阳穴,顾孟然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但清醒归清醒,这里到底发生了什麽,当前这个局面该怎麽应对……他一时想不出对策。
「发生了什麽不重要。」老爷子再度转身望向江面,这一次他没有用望远镜,隔着玻璃看向那些若隐若现的船只,颇为严肃道:「重要是这些拦路船,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人,停在这儿的目的是什麽,我们又该怎麽过去。」
郑奕杰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帮忙分析道:「大桥旁边不是还有一条支流嘛,我们从那绕过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