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响彻天际,完全压过她声音,也是在此时,简黎好像看见周述北浑身一颤,下山的步伐变得更快,意识到什麽他回头,“还不走?”
他嗓音低哑,路灯映衬下的皮肤苍白,眼尾泛起一层红,不等她回答,周述北大步过来,攥着她的手,几乎是扯着她往下走,他步子越来越快,似要和谁争出高低,简黎逐渐跟不上。
“周述北,你慢点。”
周述北倏地停住,回头看她的同时大雨落下,砸在脸上生疼。
他们上山除了手机什麽都没带,简黎擡手想挡在头顶,下一秒头上就多了件外套。
大雨来得突然,两人到就近凉亭避雨,周述北拿手机给冯星发消息,不知是手心有水还是冷,手机在他手里滑了一下。
四面都透风的亭子冷得不行,简黎看向坐得距离自己很远的人。
他将外套给了她避雨,他浑身已经湿透,上身躬着,骨节分明的手交叉相握,水珠不断从发梢顺脸颊滑落。
冯星上来还有一阵,简黎摸出牛仔裤兜里剩的暖宝宝,起身过去,“周总,用这个暂时暖暖手。”
周述北没动,嗓音比之前更哑,“不用。”
“那用衣服擦一下头发,你这样会生病的。”
她说着,习惯性捏住两角要给他擦拭头发,但还没碰到手腕蓦地被拽住,然後甩开,那件价格不菲的高顶西装被甩出去。
“说了不用。”周述北擡头,眼底一片漠然,“简清黎,能不能收收你的烂好心。”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喊这个名字。
简黎一怔,也是此时看见他毫无血色的脸,脊背紧绷,整个人好像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都要崩断。
简黎意识到不太对劲,“你怎麽了?”
“跟你没关系。”
简黎忽略他态度的冷漠,想去探他额头温度,但被周述北躲开,他几乎是带着恨的看她,“简清黎,我上过你一次当。”
简黎悬在空中的手一僵,风吹得指尖都开始疼。
回忆像是打开了闸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一遍遍自虐的跟她求证,无可奈何用尽所有的挽留,但只换得她亲手推他淋雨。
简黎垂下手,弯腰捡起那件外套,上面沾了不少污渍,任她多用力掸都掸不掉。
灰尘似吹进眼睛,双眼干涩的刺痛。
“既然上过一次当,那同样的方法就不起作用了。”简黎将外套还给他,“我和周总一起上山,周总若是出了什麽问题,我担待不起。”
“放心,死不了。”周述北握西服的手不断收紧再收紧,像在极力克制什麽,黢黑的眼盯着她,“就算真死了,用不着你陪葬。”
他胸口急切起伏,像被衬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发红的眼尾让他整个人像危险嗜血的吸血鬼,等待时机将她一起带进地狱。
他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终于得到短暂喘息,潜藏的狞戾也随着这一下跑出来。
“离我远点。”语气极度不耐。
不远处数道光亮朝这边靠近,简黎陡然反应过来,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处处受制于人的周述北,他生在北城周家,执掌着整个光汇集团,是北城富贵圈里人人都想结交的存在。
而她,只是曾为了一笔钱就鼠目寸光抛下他的人。
连做他的对手都还不够资格。
关心也轮不上她。
他现在得有多厌恨自己。
心口结了疤的地方被撕开,钝刀割过的伤口往外渗血。夜间大雨的山间起了雾,茫茫一片,看不见的白雾後面躲着一头巨兽,将她一点点撕裂。
简黎慢慢松开钳进肉里的指甲,轻声应了“好”,一退再退,退到亭子最外面的柱子旁。
光亮由远及近的靠近,冯星带着好几个人上来,其中还有下午和周述北谈事的男人。男人看见她有些意外,又想到什麽看向靠里躬着身的人,无声叹了口气。
“送简黎小姐下山,安排最好的房间休息。”男人跟身後的人说。
“好的。”穿着西服的男人过来,递给她一把伞,“请。”
简黎道了声谢,疑惑男人为什麽认识自己,但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好时间。撑伞随人往外走,到底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周述北方向。
三四个人围着他,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尊敬担忧,生怕他有个什麽不舒坦。
山庄有医生,冯星也在,这麽多人照顾不会有事。
简黎收回视线,跟着领路的人下山。
秦斯年看着两人走远,“人已经走了。”
这句话如一记闸刀,原本握紧的衣服往下滑了下,露出的那双手控制不住颤抖,脖子青筋凸起,显然快撑到极限。
“你真是不要命了。”秦斯年蹙眉。
周述北低笑了声,免噪耳机隔断大半声音,他死死抓住那件她披过的外套,低头凑近了些,觉得不够又近了点,终于嗅到那一点熟悉的香味,像病入膏肓的病人终于找到解药,克制的欲壑得到慰藉。
"这样她才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