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那只被拍开的手握成了拳,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六幕完】
……
“……我不想看了!”我烦躁地再一次丢掉了退出键失灵的手柄,调转自己的角度试图避开晃眼的电子屏幕,但无论躲到哪个位置,屏幕上的图案总会像沾了顽固泡泡糖般清晰地投射进我的眼中。或许是为了安抚我,场景一转,背景音乐也变成了舒缓浪漫的舞曲。
【第20年7月】
这是一场婚礼。
美丽的女巫新娘和他傻笑着的麻瓜新郎在草地上不知疲倦地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宾客们脸上大都带有饱含祝福的真诚微笑,但女方的一些巫师宾客在这样快乐的氛围中却依然难掩凝重。他们在角落的圆桌边低声交谈着什麽,对话中不时冒出“食死徒”“黑魔咒”等令人胆战心惊的字眼,直到某位端着酒杯路过的伴娘用幽默的笑话缓和了这份阴霾。
“哦,薇尔莉特,饶了詹姆吧……”桌边的女子笑得前仰後合,而他的新婚丈夫则恨不得把鼻涕虫加进那杯香槟里。
“少喝一点。”另一个男子温和地提醒道。
作为伴娘的薇尔莉特没有过多地打扮,除了身上这件由新娘本人精挑细选的淡紫色伴娘服外,额外的点缀便只有颊边的潮红——她为好友高兴但过了头,婚礼期间喝掉的酒几乎可以搭成一整座香槟塔了。“没事的,莱斯特……我酒量好着呢!”她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去时差点撞到由矮桌变形而成的丘比特雕像上。
“……她还真是醉得不轻。”看着她晃悠悠的背影,被叫错名字的棕发男子苦笑道。
绕过了迷宫一样的装饰物後,这位没什麽自知之明的女士最终抵达了存储婚礼用品的小帐篷,还未等她对那些整桶的酒进行贪婪粗暴的拆封,一直关注着她并跟随她前来的男子便及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能再喝了。”他飞快地低声说,语气中不忍明显重于不悦。
“为什麽不能?”醉酒的薇尔莉特底气十足地反问道。她扶着一旁垒起的杂物箱看向那位煞风景的阻拦者,却在因转身加重的眩晕消退几分後逐渐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你是谁?”
“……因为你醉了,醉到认不出我。”听到对方的询问,男子语气中的不悦加重了。但他好像并不打算离去,而是也将一只手置于箱子上,手指无节奏地轻敲着。
醉酒的薇尔莉特呆呆地盯着与自己离得极近的男子,从她微啓的唇中轻柔飘散的柑橘味酒香萦绕在二人之间,一直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变得晦暗,她才失落地摇了摇头。“你很像□□……但你不是他。”
“……为什麽?”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她唤出自己的昵称,他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恢复之後跃动得更加剧烈急促了。“为什麽不是?”他握紧那只敲击的手,放慢语速又问了一遍。
酒精似乎能把成年女士变回青涩幼稚的小孩子。薇尔莉特回答得很认真,表情和声音都既委屈又难过,“你会跟我说话……像现在这样。”接着,她垂下眼,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见,“□□在生我的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他不喜欢我了。”
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极端强烈,但他还是咬牙忍了下来——邓布利多或许也是满意于他的这份控制力。“……他为什麽会生你的气?”当事人喉结滚动几番後,艰难地继续问。
“他以为我爱上了别人,因为我有一些秘密,不能告诉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薇尔莉特轻轻地说着,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唔……”
男子发现自己竟根本不在乎她口中的秘密。“在这等我,我去取醒酒药。”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打算离开。
这次换薇尔莉特用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用啦……不说错话就不会头痛。”她笑呵呵地说,混乱的词句和语调排列起来像是在撒娇,“陪我聊天,谢谢你……留下好吗?”
在她面前,他从来就学不会拒绝。两人并肩坐在木箱旁的软垫上,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夏天的初遇,而这段美好的经历也被她当做聊天材料慷慨地反复分享了三四遍。男子不舍得打断,只在她因口干舌燥而停顿的间隙中低声问出了那个深埋于心的问题,“所以……你还,爱着他吗?”
他面色镇定却内心忐忑,像等待审判结果一样等待着她的答案,而另一边,薇尔莉特方才的底气立刻就又回来了。“当然啦!”她瞪大眼睛,像在叙述什麽永远无法被推翻的真理,“我一直爱他!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才不会——”
她突然停住了,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我好像不该对您说这些的,先生……”
男子哑然,装模作样地低头整理着西服的衣摆,借此掩盖唇角上扬的弧度。在这场婚礼上,新郎和新娘或许并不是最为欢喜的人。
薇尔莉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每一次学习新知识时那样充满好奇,最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先生……我不该把你当做□□的替代,这是不对的……”义正词严的自我审判只坚持了一个瞬间,下一秒,她便又为难地凑近了些,“……但您真的好像他!”
爱人放大的潮红的面容直接撞入眼中,恢复平整的下摆被再一次无意识地捏皱了。光靠肉眼观察无法得出肯定的结论,柔软的丶带着香气的手捧起他神情僵硬的脸,从上到下一笔一划地描摹着。“样貌像他……”指腹滑过他抿起的嘴唇後,她喃喃地评价道。
接着,她又将脸埋入了他的侧颈,他肩膀随之一颤,像被来自她的热量灼伤。“……气味也像他。”她伏在他耳畔,闷声说。
温热且甜蜜的吐息彻底击垮了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线,男子揽过爱人绵软的身体,饮下了今日的第一口酒——味道相当不错。熟悉的身体记忆被重新唤起,薇尔莉特没有反抗,她困惑又自然地配合着这个吻,在缺氧之际才不舍地轻轻推开了他。
“尝起来……也像他。”她凝视着对方笑意愈深的双瞳,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就是‘他’——我是你的□□,薇尔。”男子无奈地低笑着,哑声道,“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
如果这一幕能定格在此就好了——我恐惧地想着,仿佛早就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麽。令人绝望的是,事情的推演不会因我的意志而停止,重归于好的恋人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爱情,因他欢喜得忘乎所以,左臂上不久前烙印的痕迹不慎暴露在了空气中。回过神的他暗骂一声自己的疏漏,想要立刻将衣袖放下,但还是晚了一步。
薇尔莉特完全清醒了,虽然她宁愿自己只是处于一场急转直下的梦。她盯着那条鲜红的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就像被残忍扯断的珍珠项链。
这是他第三次看见她的眼泪——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像是个乐观的小太阳,哪怕第二天世界末日的预言就会实现,她最关心的也是当天礼堂晚餐的餐後甜点,或者本周漫画杂志上刊登的新内容。第一次是在医疗翼的病床上,他醒来时就看到了床边守候着的哭红眼睛的女孩;第二次是在母亲艾琳的葬礼中,她温柔地抱着他,泪水浸湿了他黑色的衣襟。想到这里,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笨拙又倔强地安慰道:“你哭什麽……我现在还没死呢。”
“……为什麽?”她恢复清明的视线再次失了焦点,讷讷地重复着,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为什麽……为什麽还是这样?”
他想要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但被她挣扎着躲开了。“……我不明白你做的那些事,所以我……但我会试着理解你。”他收回手,笼住她置于膝头的冰凉的拳头,柔声解释道,“……像这样,我可以更好的保护你,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为什麽……你为什麽还是……我做的……都没有意义吗……”
“没事的,薇尔莉特,会没事的……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相信我,好吗?”